童年的冬天.印象

作者: 醉舞的蚂蚱 | 来源:发表于2017-07-18 08:01 被阅读61次

    蚂蚱

    蚂蚱喜欢逮蚂蚱,但这是冬天,并没有蚂蚱可以逮,于是蚂蚱的课桌里并没有温顺的尖头绿蚂蚱,也没有暴躁的方头褐蚂蚱和那蠢笨的大扁担蚂蚱。现在那里只有一个八宝粥壳子做成的简易小火炉,里面凌乱的放着几块自烧的木炭,正冒着淡淡的红色火焰,小火炉旁边还有一个透明的玻璃小瓶,瓶子里缠满了白色的网,网中间正蜷缩着一只蜘蛛。蚂蚱偷偷伸手烤了烤小火炉,顺便不忘晃动下旁边的玻璃瓶,看那蜘蛛会不会动,随着讲台上老师的一声咳嗽,蚂蚱的双手‘刷’的又摆在了课桌上,规规矩矩。

    其实蚂蚱并不喜欢养蜘蛛,他本是想去捉蟋蟀的,因为前几天的国文课本里刚有一篇叫做《蟋蟀》的文章,说冬天里蟋蟀并不死,而是钻到向阳的地下巢穴里去了,于是上个周末,蚂蚱便拿了铁锹从家里跑出来找蟋蟀,当时很好的太阳,却很大的北风,呼呼的吹在脸上,呛的鼻子难受。

    屋后便是一望无垠的田地,夏天时,这里都是翻滚着的麦浪,秋天又会遍布金黄,而时下是冬天,只有纯一色的土黄。于是整个下午,你都会看见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在这片土黄里跑来跑去,这里刨刨,那里掘掘,尽管双手已冻的些许麻木,两腮也成了绯红颜色,却依旧热情不减。

    三点多钟的太阳已经泛起了昏黄,蚂蚱拿起手里的小玻璃瓶看了看,脸上失望的神色更重了,蟋蟀并没有如课本中写的那样,在向阳的地洞里找到,却找到了几只课本里没有写到的蜘蛛。

    蜘蛛就蜘蛛吧,蚂蚱想,总算在枯燥的课堂上有可做的事情了,想完这些,他的心情也跟着舒展开来,再看那三点多钟的太阳,似乎也没有那么昏了。

    鸟雀

    蚂蚱也喜欢捉鸟雀,特别是这树叶落光后的冬天,村子里的鸟雀显得更多起来。但蚂蚱手笨,很少能抓到,明明看它们已经蹦蹦跳跳的进了自己布下的筛子里,手中的绳子一拉,筛子也紧连着扣下,鸟雀却逃了个干净。蚂蚱也不会爬树,并不能去掏鸟窝,于是蚂蚱开始想别的法子,并最终想到一个让他足以后悔一生的办法:投药。

    那时候学校每年都要发老鼠药,不是现在的粉状粒状,而是拌了剧毒农药的小麦,黑凄凄的半塑料袋。若平时,蚂蚱把它们拿回家之后是再也不会碰的,他不喜欢那黑凄凄的颜色,也不喜欢它所代表的死亡,但蚂蚱太爱鸟雀了,他想也许可以少洒一些,让鸟雀吃了飞不起来也就好抓了。

    于是某个下午放学,蚂蚱拿了些老鼠药去了屋后鸟雀最多的麦场里,然而这里还经常有鸡光顾,那是绝对不能一并受毒的,蚂蚱苦思冥想了半天后豁然开朗,鸡一般都是在麦垛下刨食,而鸟雀却多栖在垛顶,于是蚂蚱抓起一把黑麦子向垛顶撒去。

    忐忑不安中过了几天,蚂蚱想起去捉那些也许早已飞不起来的鸟雀了,却见麦场里的鸟雀明显少了太多,他爬上了垛顶,却只见了一堆鸟雀的尸体,蚂蚱哭了。

    灰色。

    云和风

    奶奶说:七月八月看巧云,当然这里的月份都指农历。于是蚂蚱也跟着注意起天上的云来,一会是辆汽车,一会又成了一匹奔马,蚂蚱就这样懒洋洋的躺在柴草堆上,晒着深秋的太阳,这是秋天。

    冬天却没有了汽车和奔马,蚂蚱的记忆里,冬天连云都没有,要么太阳晒的昏昏欲睡,要么大雪压的两眼婆娑。整个冬天里,蚂蚱都懒得抬头看天空几次,冬天的天空不同于变幻莫测的秋天,也不同那浸染了细雨的春天和乌云翻滚的夏天,冬天的天空就两种颜色,要么是模糊的灰,要么是冷列的蓝。

    没有了云看,却有了犀利的北风,于是蚂蚱想到了新的事做,他开始翻开自然课本,学着上面彩图的模样,自己做起风向标。风向标的结构很简单,用一片削的有些斜度的竹片做浆,顶在一条简短的木棍前面,后面再加上一条塑料做成的小尾巴,也就可以完工了,但蚂蚱的手劲小,只竹片就刮了大半天,待全部完工时,手都冻成了冰棍的模样。

    风向标在蚂蚱的手里转动起来,蚂蚱笑的很开心,但随即发现本来应该朝前的竹片却总是被风吹到后面,于是这笑容很快被紧缩的眉头代替了。自然书上只有风向标的形状,却没有具体做法,为什么书上画的都是叶片朝前,而自己的却偏偏朝后呢?蚂蚱喜欢问为什么,更小些的时候,还没上学的蚂蚱就追在妈妈后面不停的问为什么,为什么地里会长庄稼,那是农民种的;为什么农民要种呢?为了打粮食吃饭;为什么要吃饭呢?.……但蚂蚱这次没有再问妈妈,他上学了,他学会了思考。

    修改了几次风向标的重心,蚂蚱终于摸到了其中的规律,就如后来初中时候蚂蚱自己动手做望远镜一样,也是自己拿镜片一片片去试验,他喜欢思考,喜欢试验,喜欢拆拆修修。

    呼呼呼,西北风吹的正猛,哗哗哗,风向标转的正欢,站在风向标下的蚂蚱开心的笑了。

    再一年,蚂蚱发明了一种更好的玩法,但这要借助家里的那堆塑料玩具。蚂蚱把它们插成了小车的模样,然后再兴冲冲的跑到屋后的田里去,那里本种过棉花,还遗留了许多的废旧地膜。

    蚂蚱把地膜拣出来,一条条接好,一头绑在小车上,一头拿在手里,于是地膜被凛厉的北风鼓了起来,化作了小车的风帆,带着小车在麦场里的跳跃飞奔,蚂蚱也兴奋起来,跟在小车后面欢快的象只鸟雀。

    只要有风,有路,小车就会一直这样欢快的跑下去,蚂蚱也会这样一直欢快的跑下去,而且渐渐的蚂蚱也学会了掌握小车的方向,控制小车的速度,蚂蚱更高兴了,英雄一般指挥着自己的车队,奔跑在寒风呼啸的旷野里,丝毫不觉得冷。

    野火

    冬天里蚂蚱很少出门玩,夏天他还可以跟几个小伙伴去黄河上人烟稀少的菜地里偷花生和茄子吃,花生必须是饱实的,而茄子也必须是鲜嫩的,都是生吃;冬天却不行,野地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呼啸的北风和飞扬的沙土。

    那时候蚂蚱的弟弟妹妹还没有出生,于是每天下午放学吃饱饭,做完作业,就剩了听妈妈讲故事,边讲边在火炉上烤地瓜干吃,火炉旁是几株青青的蒜苗,被串了放在玻璃杯上,在这温柔乡里长的正旺。

    由于第二天还要上早课,晚上并不能睡的太迟,等两个半大不小的地瓜全部入了肚子,也已是睡觉的时间了。然后是早上的睡眼朦胧,这时妈妈多会从屋外窗台端来一杯带了冰碴的糖水,诱蚂蚱离开暖暖的被窝。

    这样的生活可以持续整个冬天,直到有了电视才有些许的改变,妈妈不再讲故事,蚂蚱也不再有烤地瓜干吃,一家人坐了看电视。再到有了弟弟妹妹,蚂蚱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成了问妈妈:今天我照看哪一个孩子呢?一般都是带弟弟,弟弟躺在小童车里,由他推着走出院门,走到屋后的麦场里,看村里各家各户的袅袅炊烟,看村外不远处的黄河大堤。大堤上枯草连成了片,正泛着金黄,然而蚂蚱知道,用不了多久,那草都会被野火烧尽,而这放野火的人群里,也许就挤了蚂蚱的影子。

    大人们常告诫小孩:不要玩火,白天玩火晚上会尿床。蚂蚱也信一些,所以他并不经常跑出去放野火玩,只是偶尔见了茂密的野草有些忍不住而已。一年春节去姥姥家,与几个伙伴去村西沟边,就见了几从茂密的枯草,于是一把火点着了,再兴奋的跳进去踩,把一双爸爸刚给买的小皮鞋烧坏了。

    后来等蚂蚱长大些,逮蚂蚱、看蚂蚁搬家的事都不做了,唯独这放野火却延续了下来,但时间却紧迫,地点也苛刻,只有每年过年回老家时,到黄河滩上去转一转,吸些泥土气,并找一块茂密的枯草熊熊的烧一把。

    蚂蚱的记忆里有很多很多的雪,可以从今天一只下到后天,可以把屋后几条不深的小沟整个填满,然后等雪停了还可以滚一个很大很大的雪球,从家门口滚起,一只滚到村东学校后面的路上,直到雪球的直径到了蚂蚱的肚脐,再也滚不动了为止。蚂蚱也堆雪人,但他堆雪人的技术并不好,都是从书上看了个形状,自己再琢磨一番,但雪人的头总是不圆,也总和身子不搭配,好在蚂蚱并不在乎这些,堆出一身的汗水和一串的笑声就足够了。

    下雪后往往都是绝好的晴天,碧空如洗,一尘不染,屋后的田地也不再是土黄,而变做了耀眼的白,连在远处的黄河大堤也披了银装。蚂蚱有时候会去这没有色彩的世界里疯跑,没头没脸的一直往前,一边跑一边的喊叫,似一只雪地里的小鹿。

    待化雪的时候就有了冰凌,每家每户的屋檐下都会挂着几根。蚂蚱和小伙伴们把它们小心翼翼的摘下来,高高的举在手里,比谁的粗,谁的长,谁的更好看,一只手被冰的拿捏不住,便换了另一只,来回的换几回,终于不小心掉落在了地上,碎作了满地的水晶。

    冰凌也可以吃,但这都是小伙伴们自己的想当然,大人是绝不允许孩子吃这个,说脏。小伙伴们却不管,说雪都能吃了,冰凌也是雪化成的,怎么就不能吃呢,于是依旧的含在嘴里,牙齿嚼的嘎嘣响。

    城市

    蚂蚱初中时就不分了四季,整天都是教室;蚂蚱高中时就不分了冷暖,整天都是教室;蚂蚱大学时就不分了昼夜,整天都是网吧;然后蚂蚱大学毕业了,蚂蚱工作了。

    蚂蚱住进了城市,蚂蚱的城市也不分四季,也不分冷暖,也不分昼夜。蚂蚱开始变的很忙,但却从不知道都忙了什么,又是为什么而忙,他一周要上六天班,每次上班要坐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每天最少上七个半小时,每周再额外加三次班以上。蚂蚱不再经常回老家看望父母,因为这里离老家有三个小时的路程,因为他很忙;蚂蚱也不再有时间想那些儿时的玩伴,想翻飞的蚂蚱,想熊熊的野火,想变幻的云,想聒噪的鸟雀,想哗哗作响的风向标,因为蚂蚱很忙,蚂蚱要赚钱,要养家。

    但蚂蚱不喜欢城市,这里有树,却不能攀爬;这里有草,却不能放野火;这里也有风,却夹杂了呛人的汽车尾气;这里还下雪,却没有地方堆雪人,滚雪球。这里没有蚂蚱想要的,但他还是生活在这里,每天伴那飞扬的尘土、匆忙的人群、林立的钢筋混凝土和汽车的喇叭声。

    那天,蚂蚱读了一首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他忽然想喝酒,想也有这样的一只小火炉,上面放一个轻巧的沙锅,锅里正炖着白嫩的豆腐,锅旁围了蚂蚱和两三个知己,烫着白酒的酒壶在炉旁冒着白气。虽然外面的天色已经阴沉起来,北风也刮的凶,但这小火炉旁却是热闹并温暖的,天气越冷就越让他们贴的越紧,他们可能在讨论些日常琐事,或又是文学艺术,或再是社会民生,过一会便一杯热酒下肚,并伴随着开怀的笑声。

    那天,蚂蚱喝多了,当时天色确也阴沉,北风也刮的凶,屋里却因暖气而热的紧,小火炉自然是没有了,豆腐也没有炖,酒也没有烫过,蚂蚱就一个人闷闷的喝,过一会便一杯凉酒下肚,并伴随着一声声的叹息:这若是在老家,该多好。

    窗外的雪开始下了,却并不是白茫茫的一片,而是化作了汽车轮下满地的泥水。

    这若是在老家,便真的有了火炉、豆腐和烧酒了吗?

    改变的到底是生活,还是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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