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鹤来到崖顶时,山崖上冷冽的寒风无止息地吹刮着他的衣袖,他只感到一阵寒意涌入体内,不禁瑟瑟发抖。
自从将真气由混沌状态转为阴寒的状态以来,第一次觉得身体竟有点怕冷。
“小兄,你初学”暗香凌寒”,运气太急,需要赶紧调息。”
段思平在他身后指点道。不知何时他也上了崖顶。
“好的。”
赵鹤调息一会儿,感到身体的寒意的确减轻了几分。
他观察周围发现前方是一片松树林,右边是一条山道,骆元玉他们还没有上来。
赵鹤正想问要不要等等他们,却发现山道处有一摊血迹。
“小兄,你也发现了吗?”
段思平望着他,神色十分凝重。
“南闲可能已凶多吉少,毕竟冯观戏是被赋闲书院认可的顶尖枪者,而”剑影”石行中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何况还有五十多名训练有素的黑豹贼,只靠你我二人之力恐怕不能胜过他们……”
“段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必须找到南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还有振兴南诏的大业没有完成,没必要跟我一起冒险,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小兄说的是什么话,我怎能撇下你一个人离开。也罢,一切听天由命,咱们走吧!”
赵鹤两人沿着血迹追进松林,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来越浓,没多久便找到了他们的踪迹。
远处,一群黑豹贼正簇拥在冯观戏的身边。人人身上带伤,鼻青脸肿,但脸上却有喜色。
有人说道:“还是二当家有办法,抓了个孩子来要挟他。他还真就不跑了。哈哈。”
另一人道:“也怪这穷酸书生不自量力,竟想从大当家手中救人,这世上谁抵得住两位当家的联手一击?”
赵鹤这才发现一个中年书生正趴在冯观戏的脚下,他浑身打满补丁,衣服被血染得通红,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那男孩大约七八岁,满脸泪痕。
男孩趴在书生背上哽咽道:
“叔叔,你不要死,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书生没有说话,看来已凶多吉少了。
南闲难道死了?
赵鹤感到头脑一片空白。那神秘人让他去找南闲询问天书下落,可南闲却死了,他竟然死了?他怎么能死!
狂怒涌上心头。
赵鹤拔出黑剑就要冲上去与敌人拼命,手臂却被段思平给牢牢抓住了。
“小兄,大势已去,咱们还是快撤吧。”段思平叹道。
“你们想走吗?”
正在抚弄黑豹乌黑毛发的冯观戏朝赵鹤这边看了过来,同一时间赵鹤感觉后脊梁一阵寒冷,仿佛有人在后面盯着他。
“石行中在后面。他最喜欢从背后偷袭,只要被他发现一丝破绽,就会动手,千万不要动。”
赵鹤从段思平的声音里可以感受到他也很紧张。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段思平也有紧张的时候。
“你是谁,竟知道老二的名号?”冯观戏问道。
段思平沉默不语,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喂,我们大当家在问你话呢?听见没有?”一个黑豹贼叫道。
“不用管他,他想迫我们分神,好一击制敌,我们如今只能以静制动。千万不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段思平通过传音入密的功夫将这句话传入了赵鹤的耳中。赵鹤听后点了点头。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传来骆元玉的叫声。
”两位兄弟,我来了!”
“骆兄小心。”
马匹哀嚎的嘶鸣声响起后,马匹倒地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声响。
“快退!”
段思平拉着赵鹤的胳膊朝后疾退。赵鹤转身看见骆元玉正在和一个头上戴着黑布袋的黑衣怪人过招。
那人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柄黑剑,头上罩着的黑布袋竟连眼睛也不露出来,但总能巧妙避开骆元玉的攻击。
“逃出我的枪下,算你本事!”
冯观戏突然闪身到赵鹤身后,黑色枪影顿时如一张巨网般撒向赵鹤。
赵鹤被一股庞大气势所震慑,一时竟呆立原地,条件反射地想要挥剑抵挡,却被段思平撞到了一边。
“呃!”
耳中听到了段思平的闷哼声,赵鹤还来不及关心段思平的状况,胸口被硬物猛地一击,剧痛让大脑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时,赵鹤发现他和骆元玉,段思平一起被捆在一棵大松树上。冯观戏和石行中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十来个黑豹贼围在周围看守着他们。
“小兄,放心,南闲没有死?刚才他趁我们交战的时候带着那孩子逃走了。”
“是吗?”
赵鹤见地上只剩一摊血迹,而那书生真的消失不见了,顿时放下心来。
“太好了。”
“好什么?”
冯观戏牵着黑豹从远处走了过来,他用蒲扇般的大手捏住赵鹤的脸,左摇右摆。
“真看不出来你有什么特别的,楼主竟特地要我留你一命。要不然你以为你能活下来吗?”
“你们楼主是谁?为什么总想拉拢我?”赵鹤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吗?现在可不能告诉你。”
一道慵懒的女子声音从树后传来,声音的主人头上戴着兰花面罩,身材曼妙,正是当时出现在豹王寨的”福大人”。
她缓缓靠近赵鹤,在他耳边低语道:
“赵公子,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说过的吗?这一次你还要不要我帮你?”
“我让你放我们走,你就放我们走?”赵鹤问道。
“只要你和段将军跟我走一趟,我可以放过漱玉矶所有的人。”
“去哪里?”
“不赦楼!”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放心,我们正在做的是自盘古开天以来从没有人做过的伟大的事,我们要创造的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建立过的崭新的世界!加入我们你绝对不会吃亏。”
“你说的这么玄,搞得跟传销似的,谁会信你。”
“愚蠢的人总会将伟大视作疯狂,你也如此吗?真让人失望。”福大人叹道。
随后一指点在赵鹤胸口,赵鹤瞬间无法动弹。
”无论你答不答应,都得跟我走一趟了。”
随后她又转身看向段思平。
“段将军,你是一个有抱负的人。难道你不想实现振兴南诏的夙愿?听闻你一直在寻找南诏蒙氏后裔,不赦楼刚好收集了这方面的消息。只要你同意合作,我们会助你实现你的愿望。”
“真是诱人的条件。但是你们既然和杨天义合作,又要帮助我,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盘算?”
“喔,我们盘算着什么?”
“段思平不是别人的走狗,更不容外人染指南诏,我的路要自己走下去!”
段思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福大人,神情十分坚定。
“说的好。”骆元玉叫道。
福大人摇着头道:“答非所问,可惜可惜。”
“蓝妹子,他们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死活由我们,不用管他们的想法。倒是你怎么没把那书生带来?”冯观戏问道。
“我没有去找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好人……”姓蓝的女子笑了笑道,“好人一般都是蠢人,他自己会来找我们。”
“嗯,你说的有道理。这几人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人一定会来救他们。矿洞的那些手下不知怎样了,老二,你带几个兄弟去看看。”
暗处有道人影动了动,随后十个黑豹贼跟着那人影向林外走去。
“呔,大胆恶贼,快快放开那边三个男子!”
漆笑儿竟骑着马冲进了松林,黄莺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赵鹤的眼前。
十几个黑豹贼迅速散开,以同样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向她进行包围,石行中却藏了起来,不见踪影。
赵鹤知道他一定是躲到了暗处,准备发起偷袭,于是忙叫道:“点苍女侠,你打不过他们的,快点走!”
东郭强从后面追来,拉住漆笑儿的缰绳。
“师妹,这些人瞧上去不是易与之辈,咱们还是快些去搬救兵吧。”
“师哥,哪里还有救兵?如果连我们都救不了他们,谁还能救下他们?”
漆笑儿甩开他的手,随后加快速度冲了过去。即使前方强敌环视,也没有退缩。
“师妹,别再任性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师门还等着咱们振兴呢?咱们要是折在这里,谁来光耀咱们点苍派的门楣?”
“见死不救,算什么侠义道?我是点苍女侠,即使是死,也应该像个女侠一样死去!”
望着漆笑儿脸上凛然的神色,赵鹤心中一痛。
她明知会死也要来救他们啊。这就是侠义啊。
漆笑儿不理会两边敌人正在进行的夹击,双手挥出万道黄芒,抢先攻向前面的黑豹贼。
“笑儿姐姐,凝儿来助你!”
颛孙凝骑着白虎从后面赶来,小寡在她的怀中顺从地像一个将要入睡的婴儿。
冯观戏脚下的黑豹见到白虎顿时眼前一亮,闪电般纵身朝白虎扑去。
“哼!”
白虎咆哮一声正要冲去,没想到小寡却先一步从颛孙凝怀中跳出,一头撞在飞起的黑豹的前额上。
“碰!”
黑豹身形较小寡要大上两倍不止,但仍被撞得向后退去。它后脚着地稳住身形,随后四肢用力,一声咆哮,继续向前猛冲。
小寡落到地上,一声闷哼,身形左闪右避,短小的身影急速奔驰,仿佛一团黑雾。
“碰!”
黑豹与“黑雾”再次相撞,结果是各自震退。
野蛮的撞击持续了三四次仍未停止。双方越斗越激烈。
“大哥!”
颛孙凝从一个黑豹贼的手中夺过一柄铁剑后,越下虎背奔向赵鹤。广寒剑法施展起来,剑身泛起月白色光芒格外耀眼,几个敌人抵挡不住纷纷后退。
“凝儿!不要管我,你们快走!”
“天真!”
一道冷如冰霜的声音传入赵鹤耳中。随后只见一道黑影迅速飘到了颛孙凝的背后。
“凝儿妹妹小心!”
漆笑儿踢倒一个敌人后,回头看到黑影正要偷袭颛孙凝,忙掷出左手的分花剑。分花短剑如同一道黄芒般射向偷袭者。
那黑影只是冷笑一声,左手接过飞剑,随后又掷了回去。
漆笑儿没想到那人手法如此之快,接剑掷剑的过程都在一瞬间完成,眨眼间飞剑就飞到了她的面前,想要躲闪已不及。
“当!”
就在逼命一刻,天空降下一道白光,弹开了逼命的黄芒。
白光消散,一把刀出现在地上,刀身雪白,薄如蝉翼。
“呆笑儿,站着不动是当靶子吗?”
松树林上空传来了李叹的笑声,却见不到他的人影。
”西川大盗还要来趟这趟浑水吗?”福大人冷笑道。
“按理说你们是贼,而我是盗。我本不想再管这事,现在好像不能不管了。”
“李叹,多谢你救我一命,本女侠一向恩怨分明,从此我再也不追捕你了。”漆笑儿说道。
“好说好说,你要追我也是可以的,哈哈。”
李叹从天而降落到了漆笑儿的身前,将分花剑还给了她。
“李叹,多谢你救了我未过门的妻子一命,大恩大德,我东郭强铭记在心。”
东郭强立刻冲到漆笑儿面前,隔在她和李叹的中间,似乎生怕他将她抢去似的。
”既然未过门就不要叫的这么大声,难道你以为本大盗只偷东西吗?”李叹笑道。
“你想怎样!”东郭强神色大变,拔剑指向他道。
“不怎么样,哈哈。”
“你把我的手下怎么样了?”冯观戏在远处问道。
“他们被那些居民丢到江里去了。要去救他们得赶快了。”
一阵浓郁的酒香从赵鹤树后传来,随后一道人影扶着树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那人浑身打满补丁,右手抱着一大坛酒,正是那中年书生。
书生一现身,看守赵鹤等人的黑豹贼立刻攻了过去。
他的身形急速晃动,仿佛出现一个又一个的残影,到最后也不知那个是真,那个是假。只见所有攻来的黑豹贼都在残影一拂之下纷纷倒地,竟没人能过上两招。
“醉八仙!”
福大人和冯观戏一齐惊愕道。
中年书生撂倒敌人后,从地上捡起一把兵刃,划开了绑住赵鹤三人的绳子。
赵鹤正想问他是不是南闲徐暇客。
那书生看到他,脸色一变,惊讶道:”妙哉,妙哉,竟又遇见了一个’人貌而天’之人。”
赵鹤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是问道:“你是南闲徐暇客吗?”
书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话要问我,等赶走他们之后再说吧。”
“败军之将,你能如何?”冯观戏冷笑道。
“你两人的合招的确凶险,但是想要杀我还不够格。刚才为了救那小孩,我故意催动真气迫使血液从伤口不断涌出,好骗你上当。即使没人救我,我也能逃走,难道你以为我真的如此不济?怎么不想想,如果我重伤濒死,又怎么能从你们手下逃走?”
“说了这么多,还不动手,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在逞强吗?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毫发无伤,也胜不了我。”
”福大人”的语气变得冰冷了,她缓缓抬起右手,整条手臂竟逐渐变成了蓝色。
“你这功夫忒毒了点!”
徐暇客提起酒坛放到嘴边,喝完最后一口后抛开酒坛。
酒坛撞向“福大人”,“福大人”用变成蓝色的右手接住酒坛,甫一接触,酒坛便裂成无数碎片。但她的身形也因此向后退开一步。
就在这一瞬间,徐暇客已飘到了她的跟前,一掌拍向她的胸口,她已然躲闪不及。
冯观戏见状,提起长枪,后发先至。黑色长枪同一时间来到了南闲右腰,只要他一掌拍下,长枪便会毫不留情地贯穿他的身体。
“当!”
一道白光挡下了这致命的黑枪。李叹和他的刀一同出现在南闲身旁。
“小子,这是你的选择吗?”
冯观戏大喝一声,枪影如黑色暴雨般泼向阻止他的大盗。
李叹舞动白刀,带起一轮白色满月护住周身,同时身子急速向后退去。
“豹变枪法胜在一瞬间的爆发力,刚才你没能杀了我,便再也杀不了我了,还不离开吗?”
就在李叹说话的时候,南闲一指点在冯观戏背后,冯观戏回以一枪后才不能动弹。南闲轻松避过了这一枪。
“单凭我和这位少侠你们便难以对付,难道还不离开?”
南闲打了个嗝,喷出一口酒气,斜眼看向”福大人”。
”不愧是四散人之一,本领当真高强,小女子实在佩服!”
福大人从怀中取出一颗黑球,黑球乌黑发亮,看上去凹凸不平。南闲一看那黑球,脸色顿时大变。
“小女子自会离开,但你的朋友托我将这个给你,希望你能收下。”
福大人右手抱起“冯观戏”,左手掷出黑球,随后迅速后退。
“这是霹雳雷火弹!大家小心,快躲开!”
听到南闲如此说,赵鹤等人连忙向后退开。
南闲脱下上衣,右手一抖,上衣竟卷成一条粗绳,随后右掌一翻,衣服编成的绳索灵蛇般点在黑球之上。黑球反弹了回去。
“看来四散人的武功当真参差不齐,东豪要有这样的身手也不会被我捉住了!”
福大人一声长笑,蓝色右手接下黑球,随后丢向一边。
黑球砸在一棵树上,顿时发出一道强光,随后轰隆一声,整棵大树竟被炸得粉碎,余劲冲击下,周边树木也纷纷遭殃。
“徒手接炸弹,你是怪物吗?”
赵鹤望着眼前无数燃烧着的松树,不禁咽了咽口水。
“天选之人,我们后会有期。”
福大人解了冯观戏的穴道,随后飘然而去,不多久便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松林之外。
冯观戏知道大势已去,只好将拇指和食指放入嘴中,吹了声口哨。
黑豹听到哨声,不再与小寡纠缠,立刻退到冯观戏跟前,顺从地弯下腰让他骑坐到背上。
“兄弟们,走!”
冯观戏骑上黑豹说道。
“豹王,你的豹王寨不久前刚被我们挑了,现在又损兵折将,不如以后改叫龟王,好好躲起来吧。”
冯观戏冷笑道:“休要得意,一切都在楼主计划之中,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待所有人都撤退后,他才扛起铁枪,骑着黑豹,向前奔去,边走边放声高歌道:
“人生百态,应作如戏观,一时风虎云龙,百世他人笑谈中,成也,败也,匆匆,不过一时英雄。”
歌声中充满悲愤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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