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什么是命?一个外来者对此一世界单一组分的标记(埋在泥石流下面的72天之49)
如果一个外来者初初到了我们的世界,它怎么理解和描述这个世界呢?首先,它是一个独有的主体,面对着一个异己者。这个异己者,如果是整体无分的,那是比较容易描述的,但,我们知道,如果它描述了一个整体无分的世界,那一定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所以,它肯定要深入到这个世界里面,感知到此一世界内部的区隔。
它如何记录此一世界里的那些区隔呢?
不管它对此一世界内的区隔做什么样的划分,它肯定是要给每一个划分做一个标记,以把每一组分与其他组分区别开来。那么,这一标记,就是这个世界里被区隔出来的对象的命!这就是命之定义。
我这样理解朱大志所说的,他妻子朱逸群他们那个学派理论里的命,也就是他们的三元世界里的第三元。不知道,我的理解是否真的符合他们的原意,但多少可以让朱大志满意了。他就可以继续讲解下去,说清楚为什么他和妻子会跟女儿共有一条命?
接着,朱大志继续解释命的原理。他引用了我的符号论。
如果那个外来者给它所区分出来的对象都赋予一个命,作为标记,那么,对于同一个对象,或者对于我们所认为的同一对象,就可能会被赋予无数个命。因为,在我们这些以宏观视觉方式所观察到的对象,可以在时间里延续,而并不改变其本质。但在细微的观察者眼里,同一对象的每一瞬间都发生着变化。或者说,我们所看到的同一对象,事实上是无数不同事物在时间链上的联合。
比如说,朱大志这个人,在这个外来观察者看来,这是个无数边缘模糊的分子团构成的时间轴上的链接体,每一瞬间都有自己的命,而作为一条长链的他,则另有一条命,由于这一长链一直在延长,所以,每一瞬间,都有一条长链的命,这样,在我们看来只有一个朱大志,而在那个外来观察者看来,有无数个单一瞬间的朱大志和无数个长链朱大志。这就跟我在那个命之集结地所遇到的命之风暴联系上了。因为每一瞬间的命都已完结,所以每一瞬间的命都归结到那个领域里去了。
这对于我们这个世界里的人,用我们这种记忆方式感知世界的人而言,确实是不那么容易理解的。
朱大志告诉我们的另一个事情,同样让我们惊讶不已。他说,每一个人都有不少于120年的寿命,但多数人达不到那个年纪就完蛋了。不过命运是一样,所以,先于120岁死的人,会在濒死时分,把剩下来的时间在濒死体验里过完。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每一个濒死的人,都经历了数分钟或者数秒钟的濒死体验。对于活人而言,那只是很短暂的时间段,但对于濒死体验中的意识而言,那可能就是几十年!在那个瞬间里,濒死灵魂的时间得到极为漫长的伸延,它活着时候的一些心愿可能会在这时候得以实现了,从而使得它获得一个相对平衡的心境,安然融入另一个境域之中。
所以说,当我们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也许讲的就是濒死体验里面的意识平衡吧?在那里,苦难得以补偿,恩情得以回报,而所有人间的恶行都会得到报应!
当然,朱大志所说的话,会不会仅仅代表了无力反抗残酷现实的弱者的心愿?仅仅是一种心愿,而不是濒死者经历的事实?
这就又引起另一个关于世界本质的问题。在我们常人的眼里,我们所看到的就是看到的,所听到的就是所听到的,它们不会因为我们的所看和所听而发生任何改变。真的如此吗?
这个问题,既是存在论的,也是认知论的。从存在论角度说,存在者是彼此独立而又关联的,但如果这种关联造成彼此的改变,那么,这种改变如果达到某种程度,就不能认为它们是彼此独立的。比如彼此相连的二个神经元,它们是彼此独立的吗?从解剖学上说,它们是独立的,但从功能上说,它们根本不存在有独立的瞬间。
同样的,心脏与大脑是独立的吗?解剖上是独立的,但心脏发生梗阻,会痛,这个痛不是心痛,是大脑发出的痛觉。所以,心脏与大脑在功能上也不是独立的。
但在我先前所经历的那个泥石流下面的梦境里,我四分五裂的躯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彼此仅仅依赖自己内部的线粒体的自燃维系生命,这时候,整个生命的宏观整体功能已经失却,那种境况中的大脑和心脏,就真的没有多少关联了。它们是彼此分立的独立个体。不仅仅大脑和心脏彼此独立,大脑里面的每一个细胞都彼此独立了,心脏里面的每一个细胞也都彼此独立了。
再看认知论的观点。
当我们看见一块石头的时候,到达我们眼底的不是那块石头,而是石头反射回来的光。这是一个连续的光反射过程,整个过程投影到视网膜的结构跟石头的外形相同,或者说叫作同构。这一同构,仅仅是外观,物理形状的同构,而石头本身的物理与化学性状,并没有因为我们的看,或者说,并没有因为光线的投射与反射而发生宏观上的改变。
换句话说,即使这种投射与反射的过程中,石头已经发生了改变,也不为我们所感知。我们看不见自己的看这一动作,对石头造成的影响。
我们感知世界的方式,恰恰符合我们在这个世界里存活的目的。我们只感知到那些会影响我们存活几率的事物,对于那些不怎么影响我们生存的事物及其变化,我们就没有感知的能力。
所以,感知就是有限性的同构转换。
我们持续发展自己的感知能力,就是因为,我们的生活条件已经发生了变化,我们不得不面对更为深刻而精细的变化,这些变化都不是我们先天感知能力所能做到的。这样,我们就发展了科技,从微观和宇观两个方向提高自己的感知能力。
当我们提高了感知能力后,就发现,我们对外界的认知,不是仅仅的认知,这种认知同样在改变着对象。这些已经是现代物理,尤其是量子力学领域里的常识。
这种认知行为里发生的主客体之间的纠葛,会造成认知失败。因为,你的认知在改变对方,这样,你永远也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因为,你也许区分不了你所看到的东西里面,哪些是对方原本的,哪些是你的观察所添加上去的。
事实上,在我们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认证着这一真理。你永远不知道你爱的人,是因为对方可爱你才爱上的,还是因为你爱上对方,对方才可爱的!这不仅仅说的是你的感受,也说的是对方的本性。对方也许会因为你的爱情而发生改变,当然,多数热恋中的人,难免自欺欺人地沉浸在幻觉里面。所以,恋爱的美好,实际上是双方不断地相互影响中的真实美好与幻觉美好的聚合物!正是如此,它也是真正难能可贵的!
我们的视觉并不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我们所看到的对象,但我们的感情表达,却是能在很大程度上改变对方的情致与性情的。因而,你说,站在你面前的那个可爱的人,到底是因为可爱,你才爱上的,还是因为你的爱情,使得对方更加可爱的?
另一方面,你所爱上的,兴许是你自己情感与幻觉的聚合体呢?
关于存在论和认知论的解释,确实很引人入胜,但并没有解决我们对朱大志一家三口共用一条命,这件事情的困惑。所以,我们还是十分期待朱大志继续解说清楚这些事情。
在转入那个问题之前,朱大志对我们在上面提出的那个困惑的解答做个总结。他说,正因为我们的意识会彼此影响,所以,在我们之间并不存在有完全彼此无关的内心世界。那么,我们现在要把这种主客体相互纠葛的现象,引入到意识与物质的关系中。这是回答那个问题的关键,那个问题已经被问了多少千万年了?究竟善有善报和恶有恶报这个事情,是这世界的事实,还是仅仅存在于弱者的愿望里面?
所以,我们又回到了世界究竟是一元的,还是二元的,还是很多元的?如果是一元的,究竟是物质决定精神,还是精神决定的物质?
对我而言,我说过,我只用遮诠的方式理解世界的本原,因而,我说世界不是一元的,也不是二元的,也不是多元的,也不是非一元的,也不是非二元的,也不是非多元的。总之,不管说什么,只要涉及本原,我就只能用遮诠法表述自己的看法。
那么,在我的观念里,物与意识,肯定是无分的,它们必然相互纠葛,但又彼此独立。所以,我比较容易理解朱大志所说的这件事情。善有善报和恶有恶报,必然是一种愿望,也必然是这个世界里的事实!但是它也是十分不确定的结局,一切取决于演化本身。我还未经历演化的终结,所以,我不能说最终的结局是什么。但既然它是一种愿望,那么它也必然成为演化深处的一股力量!
我十分钦佩朱大志的精力。经历了昨天和今天二天里这么多事情,我们都十分疲惫。当然,他此时此刻拥有着他女儿年轻的身躯,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实际上精干强悍。我把二个背包靠在背后,依靠在洞穴的岩壁上,开始意识模糊了。我恍恍惚惚地要睡着了。
朱大志,显然讲到了他所要表述的理论里面的高潮部分,所以,他抬高音量,声音高亢而怪异。你知道,他现在是用他女儿,一个三十出头女性的嗓音,宣讲一通那些仅为很少一点人想过的旷世哲理。他的语调是壮年男性的高亢而嘹亮的,但发出来的声音又那么柔和而低微,我在他们的背后,迷迷糊糊地听着,好几次都想笑出声来。
我应该是在睡梦与清醒的交替里,断断续续地听了朱大志的讲解。我肯定是漏了一些关键的解释,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既有知识与思想,弥补上那些缺失。好在我的知识背景可以消化朱大志所讲的那些东西,而且我想象力的强劲程度,跟我知识构造的宏大复杂相互匹配,只要给它一个开头,它就能自己构造出一个新的领域。
我要是在一个章节里一直讲述这些抽象的理论,恐怕你会看不下去,所以,我不得不放慢节奏,插入一些别的内容。因为这些事情,也是同时发生的,而且也是整个故事向前推进的动因成分。
萌宝他们应该比我们走得快,他们拐上高速路后,可以一直快速地离开这里的雨季天气,一路奔往北方。如果他们顺利的话,车子一直开,人歇车不歇,二个司机轮番驾驶,第二天就可以回到炉城。但我担心兰杏儿会抗不了那么远的路程,搞不好他们就要在半路上下高速,送兰杏儿去路过的某个大城市里的大医院抢救。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小路打电话过来,跟朱大志聊了兰杏儿的情况。是萌宝要他打的电话,是要找我的,但我的电话放在朱大志的背包上面用他的充电宝充电,我又睡着了,所以他就接了电话。
我听见他们说兰杏儿被送进了抢救室。现在还没出来。但小路说,萌宝很着急,要跟我说话。这样,我也就不装睡了。我接过电话后,听见萌宝在那边确实比较急着告诉我一些事情。她显然是不想让小路听见,就走出医院走廊后,才跟我低声说起来。
她告诉我,兰杏儿在路上就不行了。他们不得不下了高速找医院。现在兰杏儿在抢救室里,胡教授他们夫妻在抢救室门外等了一会儿,就消失了。他们一定是去外面商量事情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十分严肃,态度很怪异。萌宝启动自己的意识拷贝技能,拷贝了胡教授的记忆,知道他们二个人出去商量了,要返回拐卖兰杏儿的那个村子,要为女儿复仇。
在胡教授的记忆里,她很惊讶于自己丈夫,那个文弱的兰教授的跨专业能力。其实,不知道兰教授通过什么途径了解了胡教授专业领域里的一些关键技术,尤其是他们视为核心机密的物质流技术。兰教授不但知道胡教授的物质流,还为这种超活跃的物能转换团设计了适宜的控制程序,使得这种在胡教授他们领域里,还是很难控制,从而还不能被更好地利用起来的新物能形态,成为一种可以远程控制的纳米机器人。这种微观形态的机器人,可以说大大超越了原始物质流的应用范围。作为机器人,其主要功能将不再是破坏性的,而是建设性的。用于医疗上,就是具有极强的和极为精准的检测与修复性功能。
当然,一样东西,如果能修复伤痛,反过来,也能致人伤痛,甚至致人于死地。只是它的杀人手法,就不再像原始物质流那么单一而恐怖了。他们讨论了一种轻微窒息的死法,受害者几乎在不知不觉中就发生窒息,继而在恐怖的气绝中身亡。临死的时候,痛苦万分,但无法挣扎,也没有声音发出。如果死后解剖,很难发现器质性的致死原因,只能理解为神经性的呼吸功能丧失,整个呼吸系统停止工作,既不呼气也不吸气。受害人会觉得像是被扼住咽喉,无法呼吸,但挣扎不了。可以理解为一种意识清醒的呼吸和运动神经麻痹症,就像是一个人被全身麻醉了,连呼吸功能都麻痹休止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只能清醒地感知并经历自己的死亡过程。
萌宝的意思,是看我能不能过去,帮助他们制止胡教授他们二夫妻的疯狂计划?就萌宝的能力,还无法说得动那二个意志坚定的老人。而且其他人根本难以理解他们掌握的技术,所以,也很难有办法说到点子上去。以小路的专业水平,理解胡教授的技术,或者他的导师兰教授的程序,都是很难的。但,我此时此刻怎么脱身呢?这里大雨磅礴,路途受阻,怎么能去到他们那里呢?
我跟萌宝都一筹莫展。我挂了电话,沉默不语。大志十分担心萌宝那边的情况,他只知道兰杏儿在抢救室里,可能是救不得了。但他不知道萌宝和我担心的事情,我也一时半会没有办法跟他说得清楚。但我想到面前这个吴县长,这个身兼县公安局长的青年人,看上去也是个知识分子。据说,他是刚刚从市里面的教育局长位置上,放下来锻炼的,算是降级使用。由于他在教育局工作期间,读了一个犯罪心理学的研究生,上级就给他安了这个负责政法工作的副县长。
吴副县长见我看着他不言语,就敏感地坐到我身边,低声说,苏教授,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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