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写一本书谈贫穷,但我不想把重点只放在“穷人”和“穷地”之上,贫穷是一张关系网,里面既有穷人,也有富人。
——马修·德斯蒙德
图片来自网络马修·德斯蒙德的民族志
视线放至2007年次贷危机爆发后的美国威斯康星州的密尔沃基(Milwaukee)。
图片来自网络这里生活了一群人,他们的贫困导致他们没有稳定的居所。居住在城市的边缘区,房屋租金还是占了他们收入的70%,甚至更多。城市表面在飞速发展,而在这块地方却与落后紧紧联系,成天上演着争吵、懒惰、毒品、驱逐。
在马修·德斯蒙德看来,密尔沃基中低收入者和流浪者的聚居之地有一条类似生物链的存在:弱肉强食,弱者为房客,强者为房东。
贫民区生物链:房东低成本置产,高价租出→贫民在别处租不到房,只能入住→大量房客生活不稳,交不起房租→房客被房东下驱逐令→法院受审,同意驱逐→大量空房,房价跌至低谷→房东又进一步买房置产,高价出租(如此循环。)
这个类似于生物链的循环是美国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的根源,导致低收入者的无力,高收入者的暴利。马修·德斯蒙德以自身的学识和观察力剖析了美国贫民区租房市场的典型:租客和房东之间,租客和贫困之间,法律和贫困之间,租客与自身劣根性之间的缠绕与反抗。
因此,纪实性作品《扫地出门—美国城市的贫穷与暴利》得以完成。
每个人都有一个成长轨迹和自我发展的方向,看似偶然,实则必然。马修·德斯蒙德出生贫寒,从小目睹了贫穷引发的状况,使他培养出了一种观察贫苦的能力。
因为贫苦从而能奋发向上,当他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进而选择人类学深造,城市的繁华外表与阴暗角落的混乱不堪所造成的矛盾在他脑海中渐渐清晰。当他有了实地调查的技能与深厚的观察力,以及能与各种人群打交道的能力,研究贫穷,让自己看到的事实呈现在大众面前成为了他至关重要的选择。
在这部著作的导读中,牛津大学人类学院教授项飙提出了一个词语:“大问题”感,他赞叹作者的“大问题”感。
我看过一些并不系统的著作和视频都是写实类的,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记者唐师曾的记实作品《重返巴格达》,导演何苦的纪录片《最后的棒棒》。这两个作品都忠于事实,甚至借助摄影作品和现场视频让读者感同身受。
但是,我却在这两个作品中发现了很多抒情类的话语,事件与事件之间联系并不紧密,我们透过作品总能看到作者的身影。我们可能认同他们带给我的经验感受,但却无法下一个具体的结论。然而《扫地出门—美国城市的贫穷与暴利》,以及《我未尽的苦难》却不一样,它们的作者不是在写自己的经历,自己眼睛里所看到的东西,而是身处其中,从不干预,从“看到的东西里看到东西”。这也许就算文学和学术的区别。
有时候,看文学作品看累了,我也就转向学术作品,这样会让我看到一个客观的世界。
在新媒体发展火热之际,我看到无数“我文本”(自我意识和观念太强)的出现。
这些文本写作的模式可以归纳出这样一个线索:社会上发生的热点→进行简单描述→估摸出公众对这个热点的普遍观点→迫不及待地用激发外界情感的语言进行评论→得出一个社会大众希望得到的总结。
公众的网络回应:公众看到文章→获得热点→看到作者的观点不住地点头,兴奋不已(“是啊,就是这样!我就是这么想的”)→看完叹气:激动,愤怒,或者快乐平息,就像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享受→(“嗯,这篇文章我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它就代表我的观点”)转发→点击量蹭蹭蹭上升,作者获得流量。
有时候,我也会去翻公众号文章,但是只看前面一段获得热点就作罢。我是越来越焦躁了吗?连一片小文章都没有耐心看完?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被剥夺独立思考和评价的能力。
因此,我喜欢看马修·德斯蒙德的这部作品,想进一步以不加修饰的简洁文字来陈述这部作品。
一家人被驱逐
马修的研究持续了一年多。在这段时间里,他想方设法融入房东和房客的圈子里。作品中的典型房东为谢伦娜,她和丈夫昆汀的事业就是置房和出租房屋。他们的房客则是美国下层的贫民和流浪者。
谢伦娜的关系网覆盖有其他的房东,搬家公司,物业,拖车营(比固定房屋租金更低的移动性住所),法庭(负责审理驱逐单)。
有那么几家人,是谢伦娜的租客,他们都是贫穷者,流落于社会的边缘。他们拖家带口,住了进来,然后又因为交不起房租被谢伦娜下了驱逐令。
但是他们需要一个家,因此,他们无数次地遭到驱逐和搬家,住进了拖车营,或者再不济,住进了救济所。他们持续生活在最贫穷最混乱的区域,大多数钱要用来交房租,交完房租所剩无几,没有多余的钱用来改变生存条件和完善自我。
他们有的带着孩子,经济负担极大,驱逐记录会记载到他们的档案中,这个黑点永远都伴随着他们,使他们就算积攒了一点钱也租不到好的房屋。他们的周围总是最底层民众的集散地,犯罪、毒品充斥,给他们一种没有希望,永无翻身之地的感觉。
他们不能避免贫穷带给他们的劣根性,衣着随意肮脏,有的有毒瘾,有的好吃懒做。他们所能接触到的人大部分为穷人,女性遇到的爱情,多是欺骗与暴力;男性往往无力改变自我,而易怒悲凄。当然,在他们之间也存在着相互帮助,但邻里之间因为相处时间不长,往往无法建立起稳定的关系。
他们也有富人亲戚,但不会轻易向他们求助,因为他们珍惜这段人脉,不到最后关头不会利用,而在富人亲戚的眼里,他们是不思进取的代名词。
在租客的真实生活中,他们也有要改变的期望。他们十分努力,想要过上稳定不再遭驱逐的生活。而在他们的眼前,没有什么机会和空间供他们选择,只有一条裂缝般的出口,狭小至极,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爬出去。
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他们没有光明
李自健画作:美国流浪者系列说到这里,连我自己都会发现“家”的重要性隐藏在我的字里行间。家重不重要呢?
马修充分肯定了家的重要性:“家是我们生活的重心。家是避风港,是我们忙完学习工作之余、在街头历劫种种之后的去处。有人说在家里,我们可以”做自己“。只要离开家,我们就会化身为另外一个人。只有回到家,我们才会褪下面具。”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要有家,就要买房,买不起房,就要租房。当房价和房租上升,一大部分人都会受到极大影响。当房租占了支出的相当大的比重,人们将会变得胆小,不敢做出改变,把工作当成赚钱的手段,因此工作就成了一种折磨,因为有了工作折磨,家又显得愈加珍贵。
因此,又可以作出一条锁链:赚钱买房→为物质有目的的工作生活结婚→工作生活婚姻成为了一种折磨→家弥足珍贵→咬咬牙,继续承受工作生活婚姻折磨→买了房,还有别的目标→继续努力,承受折磨。
项飙教授说:“占有者,是驱逐者,也是被驱逐者——从安详、得体、自洽的生存状态中被驱逐。”
这种矛盾,这种无奈,我没法想出解决的办法,因为我也被束缚,也被折磨。
在书中,有几个人从恶劣的环境中走出来了,用了几年的时间,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而大多数人的眼睛还是被贫穷和无奈笼罩着,在被驱逐中和搬家中。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和室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交谈起了关于生存的话题。
“死亡是不是和睡觉一样?”
“睡觉是一种很舒服的事情,死亡使人恐惧。”
“是的,死了就没了,无止境的虚无,几十年后我们就会这样。”
“可怕,那为什么这么多人无法做自己?毕竟也只有这几十年活着。“
”因为社会就是这样,要做自我需要极大的勇气。“
......
我忘了哪一句是我说的,哪一句是她说的,但我知道,我们的恐惧代表着我们这一群体的大恐惧。
做自我吗?太难,众多干涉。
按照常规生活吗?也太难,人不成其为人。
也许,不用想太多,人就是人,我们在世就是要完成我们的任务。
我不知道我何时会被物质扫地出门,何时又会被精神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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