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我们依着惯例随父母回老家拜年。这个惯例是外婆在世时形成的,老人家最喜欢全家齐崭崭的聚在一起,但她一手带大的孙子孙女们长大后,陪她的时间少之又少,于是除了特殊情况,我们都会在初二赶回老家陪外婆过年,慢慢地,就变成了家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外婆走后,我们依然保留了这个惯例,每年初二回老屋给外婆上炷香,磕个头,拜个年,然后一大家子聚在老屋里吃顿团圆饭。
随着一家人陆陆续续地到屋,平时寂静的小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我和弟弟妹妹们放下手中的东西,根本顾不上休息,赶紧忙碌起来,或择菜洗菜,或生火起灶做蒸菜碗,或切香肠、缠蹄做凉盘,或扫地打扫院子,准备吃饭的桌椅碗筷……
临近中午,各类食材终于洗净、切好、配好,一切准备停当,担任主厨的大表弟和小姨在厨房忙乎开来。只听“啪”的一声,火苗窜出,油入锅,葱姜炸起,不一会,佳肴美味纷纷上桌,我们陪长辈们坐一桌,孙辈们坐一小桌,等一大碗青菜烩肉圆子端上桌后,一家人欢声笑语齐举杯,一年一次的团圆饭吃起。
午后的阳光正好,温暖地散满了整个院子。绿油油的小草纷纷从土里钻出来,脚下绿意盎然。院子里的槐树已发出了嫩芽,远处菜地里的油菜花绽开了容颜,和着春风的节拍,翩翩起舞,仿若诉说春的晴朗。
妹妹拿出特意带来的陶壶和05年的福鼎白茶准备在院子里给大家煮茶喝,却发现忘了带炉子。于是家里的能工巧匠——大表弟立马就地取材,用废弃的奶粉罐做了一个简易的茶炉。二表弟把无烟炭生着,找来之前三表弟动手做的专业烧烤架,把它放在向阳的墙根下,炉子放在烧烤架里面,再把铁丝编的网子放在架子上,陶壶隔着网子放在炉子上,又放了几个橘子和橙子在陶壶周围。等炭火将茶煮好,橘子和橙子也烤热了,茶香、橘香随风慢慢飘散,甚是香甜。
阳光和茶香把大家吸引到了院子里。二表弟又在炉火旁放张小桌子,桌上放上茶杯和瓜子花生等零食。妹妹坐在炉火旁为家人们煮茶,其他亲人自已动手搬躺椅或小板凳,在院子里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爱人陪长辈们支起桌子打麻将,母亲和姨们坐在院子里拉家常。三个上了初高中的男孩子聚在一起联网打游戏,被强制性休息时,就逗大金宝和小金宝那二只小狗玩耍。
小五、小六刚上幼儿园,正是天真活泼的时候,他们一会乖乖地和二表弟坐在小桌边的椅子上,像模像样地端着茶杯学喝茶;一会又缠着小家宜一起去喂“语文”和“数学”那二只鹦鹉,却把鹦鹉吓得上窜下跳;一会又让小姨抱着他们在那棵歪脖子槐树上爬上爬下,祖孙几个玩得喜笑颜开;一会又要我陪他(她)们和小家宜玩蒙眼猜猜的游戏,却又经常自己把答案告诉我……
我们也乐意陪着他们玩,故意请他们帮忙,“小五,帮二妈拿点瓜子来。”
“小六,去屋里帮小姑拿几个桔子来烤。”
“小五,帮大妈端杯茶过来。”
二个小傢伙谁喊都应声,然后蹬着小短腿乐呵呵地跑来跑去拿东西。东西拿过来,我们再竖起大拇指夸一句,“真棒!”他们的小脸上立马露出得意的笑容,转身连蹦带跳地跑了。母亲和姨们一边责怪我们“这么小的人儿,你们也放心用。”一边又看着他们,笑得心花怒放。
就这样,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喝喝茶,晒晒太阳,哄哄孩子,聊聊天,无所事事地过了一下午。而就在这个祥和的下午,我又慢慢感受到了久违的年味——一家人团团圆圆其乐融融。
小时候最喜欢过年,过年意味着有一套盼了很久的新衣服穿,有平时不轻易吃着的金丝猴巧克力、大白兔奶糖和放在罐头瓶子里的南方水果等各类美食,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夜空中㶷烂的烟火,有呼朋唤友,走家串户一起拜年,一起看舞龙舞狮、玩旱船的快乐……在童年的记忆里,过年对于我的意义简直就像阿拉丁神灯,几乎可以实现我所有的小小心愿。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却感觉过年,越过越没有味道了。衣服季季换新;水果一年四季不断;巧克力和奶糖热量高,不敢吃了;鞭炮和烟花被禁止燃放;那种充满喜悦与期盼的感觉渐渐消失殆尽,最后只剩下各种累:年前大扫除的累、准备年货的累、走亲访友的累和费心费力招待的累…… 过年于我而言更像是一份必须承担的责任与义务。
但在这个温暖的下午,看着家人们如花的笑靥,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外婆一直盼望着我们初二一起回家探望她,吃一顿团圆饭;才体会到母亲费心维持这个家族惯例的心情与期望。过年回家与亲人相聚不仅仅是一个习俗,一种仪式,一份责任,更是亲情的联结,家人的团圆,情感的交流。回到家乡,一家人,一方桌,一份情,团团围坐,和和美美,其乐融融,疲惫的身心得以放松,漂泊的灵魂得以安放。亲情也就在这样的一次次团圆中变浓,变重,变成融入我们骨血,滋养我们生命的感情。从此,父母的叮咛,兄弟姐妹的牵挂,是我们挥之不去的温暖;亲人的陪伴,兄弟姐妹的扶持,是我们恋恋不舍的幸福。
等这些孩子们长大,他(她)们对过年的记忆一定也是温暖的,幸福的,因为在这个充满着浓浓爱意的团圆亲情中,幸福真切地裹在年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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