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葬礼

人生中的第一场葬礼是我的爷爷。

清晰地记得，那天下着小雨，天刚蒙蒙亮，我们一家就坐上了前往火葬场的小巴车，哀乐随行，我倚着车窗，有些木，有些茫然。雨水溅在车窗上，被极速的风拉扯成线。一根一根，逐渐糊成了一片。连车窗都哭花了脸，然而我却没有眼泪。

在火葬场，原来火化是也要排队的。

因为下雨的关系，等候的家属都躲在一间小屋子里避雨。小屋拥挤不堪，人声嘈杂。

“这老太太走得也太突然，也没立个遗嘱什么的，这家产怎么分？”

“就是，也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钱。”

“老太太生前都是我们家老二在照顾，我们家理应多分点。”

“算了吧，谁不知道老太太明里暗里给你家贴补了多少钱。”

“你胡说什么，你家老大坑了老太一万块钱，别以为我不知道！”

“大嫂，你家什么时候占得这个便宜，那这遗产你家可没份了。谁知道还有多少钱被你坑了。”

......

三个中年女人就这么吐沫横飞、肆无忌惮地讨论着老人家的遗嘱问题，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动手的架势。果然，儿子们加入了进来，一场嘴仗变成了一场肉搏。

我冷眼看了一会儿，抽身离开了小屋。雨还在下着，似乎变大了，打在脸上有些疼。人心，冷漠至此。

“姐，快过来。到爷爷了。”

我急忙走过去，扒着窗户朝里看。其实当时看到什么，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团火烧得很旺，我站得老远都能感觉到滚烫和刺痛。爷爷，会疼吗？

“你们快喊，喊爷爷名字，大声喊，这样你爷爷就能记得回家的路！”不知是谁对我们几个孩子说。

“爷爷！爷爷！......”妹妹扯着嗓子喊。

然而，我好像失声了，喉咙里灌了铅，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火苗越来越小了，爷爷的一生，结束了。

离开的时候，雨变小了。

后来，姐姐跟妹妹经常会梦到爷爷，而我从来没有梦到过。不知道他是不是怪我，在他去世时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明天，我即将参加我人生的第二场葬礼。

今早5点多，他电话我，告诉我奶奶凌晨走了。我能感受到他的慌乱与无助，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语言在这个时候，显得很无力。

7点多，他发给我的语音里，有哀乐的声音。我突然大脑一片空白，再醒神时，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爷爷，我想你了。

面对生死，我有些害怕，不善于此。却又悲哀地意识到，随着我们的年龄越来越大，这将变成平常事。有人来，有人走。而我们，必须学会面对和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