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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退货，我们要退货。我们不受你剥削。”
“你不配做老大，你下来。”
“我们要退货，不接受压货。”
所有的经销商在群里轰炸着。
余莉看着这些@她的信息，头皮发麻，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多我一手带起来的团队长都反我？任由这些头头闹革命还得了？
2、
一年前：
“余莉，这个月业绩再完不成，下个月不要来了。”经理说完摔门而走。
“经理，我我电话都打——打完了，给个机会。”，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快听不到。
她已经把所有电话都打了一遍了，没有一个有意向，除了秒挂的，剩下就是调戏自己的。
见鬼的工作，恶心的经理，垃圾公司，都见鬼去吧，说着她忍不住把打电话的夹板砸了。
“对了，明天周末，有没有客户进来。”经理回来推开门。
“有，有。”说完她把夹板勾到脚边上。
年初到现在受大环境影响，很多销售门店倒闭，留下一些也只能努力想办法活下去，跪着坚持。
余莉就是在这个瓷砖店的一名普通电销业务员，一个普通的中年——不，不，90后，只不过这份工作谁都能干。
她快坚持不下去了，拿了几个月的低保，这点工资连生活费都不够。她关上门，独自一个人走在街上。一阵秋风吹过，她眼里的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她想起：在这公司七年了，七年，知道七年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从毕业到现在，钱没有赚到，鱼尾纹倒是长出来了。找个老公和自己一样做业务，天天两个加班，孩子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她拿起电话打给老公，您好——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她挂掉电话。
“啊——啊！”她对着无人的街大喊了两声，慢慢地消失在空旷的街。
3、
一缕阳光照在她脸上，睁开眼，旁边没有人，指针已经指到10点。深吸气，酒气熏天，旁边就躺着的一具“醉虾”。她顺手给了他两个耳光，死猪一般纹丝不动。“昨晚又死哪去了，死哪去了。”边说着，又给了他几下。
她从他口袋里抽出一盒烟，“哒，哒”给自己点了上。学着他平时的样子，她猛吸一口，一股辛辣刺激着咽喉，被呛到了。几个咳嗽，顺了顺气，她继续吸着烟，直到火烧到烟屁股。
“抽烟有什么好，呛人不说，嘴巴苦哈哈的。这些男人真不知道想什么。”她自言自语道。
烟雾下，她看着他的脸。几年前的他还是一个清秀的少年。如今，烟酒不隔顿，每天在外面应酬。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想到这里她脸颊一红。她把手伸向了他那张苍白的脸，快碰到随即收了回来，记得他已经是——已经是“快男”了。
她划开手机，看到朋友圈里老领导，一个女生在卖保健药，算了给他磕点，这家伙虽然可恶，但要“幸”福生活，还是得有他。
4、
一个月后：
“余莉，你上次买的药不错哦，我感觉有效果。”
“我也感觉你最近精神头好了很多，晚上的时间——时间明显长了。”
他两互相看一眼，“要不然，我也跟着我老领导一起搞，就搞这男性保健品？”她对他说。
“不行，这事咱不干，多少猥琐的男人等着你，你自己确定能搞定，人家给你开车，讲黄段子，你确定吃得消？”他说着有点起一根烟。
“我那鬼工作又不是没和你讲过，领导坑，现在客户也猥琐的要死，也没钱，老子早想不干了。你别说了，要么你养我，要么你就支持我。别老唱反对，不提正确意见，要你干嘛。”顺手从他嘴里把烟拔了下来，插进嘴里。
“你能干一个月不跑路算你赢，你就啄吧！不管你了。”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上。
她又上网问了他网友解忧小说家，那家伙一书痴，天天就哲学，文学，小电影，游戏啥的样样精通，还好为人师，还学人家解忧杂货铺。
解忧小说家直接说一句：只要产品没问题，你脸皮厚就有搞头。
吃下这颗定心丸，当天余莉就从上家进了一批几千块的货。
她满心喜悦，非常用心地整理好自己的货，开始发朋友圈，开始进入各种各样的群，开始一个个加好友。
但是亲戚朋友还是会支持她的事业，给她买点货，但这些不足以养活她自己，也不足以称为事业。
每天在群发：在忙什么呢？只有几个回应，而且都是那种七七八八、花里胡哨的回应。
她听了上级建议，改变了头像，换上自己最漂亮的照片，美颜修图磨皮，只要一切能让自己变美的，都用上。
群里开始有人主动加她了。她感到了，生意来了，一名叫“渣女收割机”的网友加了她微信。
美女你真漂亮，能约吗？
她石化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还没想好，第二条信息又来了。
直接说，买你几盒药可以约，别给我装正经，你卖保健品不就是想让我在你身上用。消息刚到，视频又弹了过来。
她恶心了，拒绝了视频，马上拉黑他。“当我什么人了，出来卖啊！怎么都是这种人，垃圾，人渣，老子只是卖产品，老子……”说完踢了踢自己的货，又想吐一口唾沫，后面想想都是钱买的货。她哭了起来，蹲下来双手抱紧双脚。
她点起一根烟，老子再试试，我就不信都是这种玩意。
又加了几个好友，刚开始都正常聊，聊着聊着就“开车”了，开着开着就弹视频了。我去，删了你们。
她想要放弃了，这这保健品这种敏感的玩意，动不动就和性扯上关系。这些人是不是种马，就是看片看得满脑子都是那啥。能不能正常点啊，都想着我是卖药，都会连人一起卖了啊！
她又弹了一个消息给解忧小说家：“这东西没办法搞，你们这些男人太恶心了！！！”
“咋了？碰壁了！”他在那头语音说着。
“哪有那么简单的生意，你要比别人还会开车，要让人家是打着你的主意来，买了你的货走，然后还要给你介绍客户。关键你没让他们看到你，只是应酬他们一些他们喜欢的话，你也不吃亏啊！还有就是多看书，别老看泡沫剧。”
她后面想想也对，解忧小说家这人平常老不正经，这次说得却是有点道理。她立刻给他发个6.66的红包。
他秒收，并回复，“谢谢富婆！祝富婆生意兴隆！幸福生活！”
她回去又看了几本交际的书，还有网上一些段子。
她又开始卖货了，手机微信加了好多好友，混迹在各个群里。就连热门游戏都不放过，只要有机会让她宣传的地方，她全部都上。一个手机不够换两个，两个不够换四个。她每天都在跟踪这些客户。
在网络世界里，她成为一个女汉子，莉莉牌女司机，每天群里，游戏里，都是她开车。聊得尺度也非常大，不过许多加她好友目的不纯的，都乖乖地买了药，还给她介绍，她的话总是犀利无比。
“最近身体怎么样，是不是虚了啊！”
“别让女朋友怀疑你能力！”
“白嫖，老想着白嫖，白嫖是需要实力的，兄弟们！”
“拖，拖，拖，再拖就全剧终！男人性生活就那几年，能不能对自己好点啊！”
慢慢地，她的单越来越多，她进的货也越来越多。她的等级也变高，慢慢地她也成为高级的经理。
慢慢地要求更大的散货量，她需要一群和她自己一样的散货人员做下线，帮她撑起销量。
她用自己的方法，非常耐心地教亲戚，朋友，和一些来做她下级的朋友们。一步步，看着她把保健品做成了事业。
很快，她越做越大，不到一年时间，已经做成了整个市里面最大的经销店。
这样，她就和以前的生活说Say Goodbye了。她买上了新的豪车，住上了大房子。她感觉自己已经是上层社会了，不需要自己去猥琐、去社会，也没必要去和客户瞎哈啦，不跟他们扯犊子，也不屑去开车了。
一次次轻松完成任务，让她的心开始膨胀。她想赚更多的钱，爬上更高的段位，便一次次地去提高拿货任务。不断地去找下线，然后不断地把货压给她手下团队的几个头马。
因为一次次完成任务，便还有更高的任务，有几个队长家里有事去请假，不能开网络会议，直接被除名了。由于各种急功近利，她手下几个人开始爆发了。
一个队长带领着大家开始拒绝他的提货要求。
“退货，我们要退货。我们不受你剥削，全退给我们。”
“你不配做老大，你下来。”
“我们要退货，不接受压货。”
所有的经销商在群里轰炸着。
她关了手机，找个地方冷静下来。她脑中实在想不通，到底怎么了？
不是在帮这些手下赚钱，拿更好的折扣，不知道珍惜，还敢给我闹别扭。是谁帮你们赚第一桶金的，哪个和我一起做的没有吃香喝辣的。现在一点点困难就和我讲这个，老子也是从一线做上来的，想反我，不行大不了换一批人。货拿了，怎么去退，就是吃定你们。又想想，如果真的闹大了，怎么办，到底要不要退。
又想起了解忧小说家，才发现自己把她删了，又重新加回了他。我这——怎么连他都删了？
“兄弟，求帮助，团队长要退货，闹别扭……”在屏幕后焦急的等待他的回复。
“不管你退不退，你思考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子？下面的人为什么要反你？再决定吧！”
她想起自己连解忧小说家这个帮助过自己的人都删了好友。一直逼下级拿货，也没有关心过下面团队，也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用心去带团队。自己的客户也没有耐心去对待，这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个道理，她自己变了。
变得功利心像猪油蒙了心一样。忘记自己也从一线过来，忘记自己也是一个普通的电销员，就算长期做一线，不会体谅一线。
“弟兄们，你们好，货我全部收回来，钱这几天陆续就会到你们账上。”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这段是我的问题，和你们没关系，没有指导你们或者是没问过你们意见就擅自做主了。”点起烟，“今天货你们拿走吧，就当我这么多年对我的帮助，送你们的，款我照样还给你们。她弹了弹烟灰，又在群里发语音道“以后我自己也会从底层做起，希望你们过得更好。我先休息一年，去我兄弟解忧小说家，去帮他打杂了，你们保重！
群里一听，返回提货款，东西照样拿走！马上也不好意思了！有个队长就带头讲，“那就这一次好好帮忙莉姐，他知道错了。我们钱就不要了，货我们拿回去，这次一定把事情干好。”
“一年后见！兄弟们谢谢了！”
余莉开着车往福州方向行驶，她想和解忧小说家一样，做浪矢爷爷没干完的活，帮人解忧，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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