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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散文.三口缸

原创散文.三口缸

作者: 云里生活的鱼 | 来源:发表于2023-09-22 06:56 被阅读0次

        以前的东北人家里都会有三口缸,一口是酱缸,一口是酸菜缸,还有一口是水缸。这三口缸在以前的东北人家里是极影为重要的,更是每家每户必备之物。

        第一位的便是酱缸,酱缸自然是下酱用的,除了东北其他地方也没看见有酱缸。按说东北人多是山东,河北人闯关东的后裔,但是山东,河北人家却没有酱缸这东西。山东人吃的酱多数是豆瓣酱,是不用酱缸下酱的。河北人吃的甜面酱是小麦面做的,也不用酱缸。北京人吃的黄豆酱味道和东北大酱虽然相差不多,但制作工艺却完全不同,北京人吃的黄豆酱是先炒熟了后发酵,也是不用酱缸的。所以用酱缸下酱便成了东北人特有的习俗了。那么这习俗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具说下酱是东北满族人的习惯,汉人闯关东时见满族人下酱的方法便学了去,又因这东北大酱酱香浓郁,又经久不坏,便家家效仿,从此就有了东北大酱。

        在东北要做一缸好酱是极不易的事,从选豆子,煮豆子,墩酱块子到下酱,发酵,是要几个月的时间才成功的。一缸酱就是东北人一年的调味品,蘸着黄瓜,萝卜,葱,辣椒,生菜吃,一碟酱能多吃两碗饭。那酱缸是要放在院子里,沐浴在阳光下的。为防止有灰尘和飞虫落进去,还要在酱缸上面罩上一块白布,在白布的四个角上各系上一个螺丝疙瘩,防止白布被风掀起来,白布上还要缝上一个红布条,大概是为了辟邪的吧。酱缸对东北人来讲是极重要的,骂人最狠的话是“我往你家酱缸里拉屎了”“我砸你家酱缸了”,这话一出便是要结下仇怨的,要知道在东北砸人酱缸如同挖人祖坟,如此可知酱缸对东北人是多重要了。

        第二口缸是酸菜缸,以前的东北人家家都腌酸菜的,这酸菜缸也是东北的特色产物。最早是由于东北地区过于寒冷,庄稼一年只收一季,蔬菜水果不易贮存,极易上冻。聪明的东北人为了冬天有蔬菜吃便开始了腌酸菜。秋天白菜大规模上市时,家家都要囤上几百斤。将白菜用水洗净了,就开始腌菜了,一般分为“生腌”和“熟腌”两种,“熟腌”是把白菜先用开水烫一下,这样腌的酸菜易保存,更加脆爽。但是这样一来就多了一道程序,“熟腌”最少也要三四个人才能操作,要把一口大锅加满水烧开,白菜放在烧开的水里烫上一分钟,再用凉水过凉,然后码起来晾干。酸菜缸刷洗干净擦干水渍,把晾干的白菜一层层码在缸里撒上盐,最后用大石头压上,一个月后就可以吃了。我家腌菜是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人手不够,只能“生腌”。母亲把白菜洗净递给我,我把白菜一层一层的码在酸菜缸里,码一层酸菜撒一层盐,最后酸菜码起来高高的,比缸沿还高出两三层,再用一块大石头压上,腌上后第二天开始往缸里加水,白菜也会一天天下沉,最后全部浸在水里。但是不要以为这样就完事了,待到腌上一段时间后还要“到缸”。就是把缸里的酸菜全部捞出来到各个,就是把上面的酸菜到倒下面去,把下面的酸菜到上来,这样才能把酸菜都腌透了。

        腌上一个月后,酸菜就可以吃了,酸菜的吃法很多,可以和粉条一起炒个酸菜粉,也可以和五花肉加冻豆腐炖着吃,东北名菜“杀猪菜”更少不酸菜的,还可以剁成馅,包酸菜馅饺子。我那时最爱吃的是酸菜心,一棵酸菜扒开来,取出酸菜心用水洗净,再把菜心一片一片掰开,蘸着白糖,一口咬下去,又脆又爽,酸甜可口,比吃水果还要好吃。吃剩下的菜心端到饭桌上,蘸着大酱,又是一道开胃小菜。那酸菜可以一直吃到开春新鲜蔬菜下来了。酸菜吃完了把缸里剩下的酸菜水倒掉,再把缸刷洗干净,到了冬天再腌酸菜。

        第三口缸就是水缸了,水缸以前很普遍,全国各地几乎家家都有,那时自来水还没有普及,家家户户都要挑水,水挑回家倒进缸里,用的时候直接从缸里舀水,洗衣服,做饭。当时我年纪还小挑水的事是不用我去的,都是父亲和大哥的事。我家附近就有一个水房,每个月到水房去领水票,用时拿着水票直接到水房去挑水。水房是一口深水井,供应着付近几十家人的用水。每次父亲和哥哥去挑水,我都跑去跟在后面看着父亲和哥哥用扁担一颤一颤挑着水桶回来。我跟去不是去帮忙也不是单纯的好玩,只因为那口井极深,打上来的水也是极凉的,初春或深秋的时候打上来的水里还有碎冰块浮在上面,我若是看见水桶里有飘着冰块就赶紧跑回家,拿起水舀子等父亲和大哥回来把水倒进缸里,就把冰块舀出来吃。母亲看了总会阻止说:“不要吃冰,当心拉肚了。”可我才不管呢,每次都照吃不误。只因为当时零食太少了,我把那冰块当冰根来吃,虽然那冰并不甜。

        后来我长大到可以像父亲,哥哥那样能挑水的时候,父亲却嫌挑水麻烦在家里打了一口水井。那是一个压力水井,压水先舀一瓢水从上口倒井去,然后马上压动水井上面杠杆,连压十几下就听见井里传来咕噜噜的水声,再压几下,地下水就被抽了上,顺着井口哗啦啦的流到水缸里,然后再一直压,直到水缸装满为止。小时候一直觉得压力井是个神奇的东西,只要一舀水就能把地下水引上来,这里面一定有我不知道的神奇奥秘。所以每次压水我都抢着做,想要找出这密秘的所在。可惜直到我家安了自来水,拆了水井我也没有找出这个密秘,直到后来上中学学了大气压才有所悟。安了自来水后水缸也还是要用的,因为那时不像在拧开水龙头就一定有水,刚安自来水那几年,自来水公司总会不定期停水,事先用水缸存上一缸水以备不时之需是很有必要的。也不要以为把水存在缸里就万事大吉了,俗话说得好“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一缸死水存久了缸底就会有大量的水垢。所以每过一段时间我就要把缸里的水淘出来,再把缸内外清洗干净,再放上一缸清凉的新水。每次清洗水缸的水我也从不浪费,拿来擦地用了。

        这三口缸在以前就是家的象征,不论游子离家多远,离家多久,想到了家就会想到这三口缸。回到家一进院最先看到的酱缸,不论春夏秋冬,都会站在院中迎接着归来的游子。推开房门就看见酸菜缸待在走廊的角落里。这时我已经闻到厨房饭菜的香气,推开厨房的门首先映入眼睑的必然是那口大水缸。家人们接过我的行李,迎我入屋,嘘寒问暖。那三口缸虽然不会说话,但静静的在原地望着我,和最亲的家人一样,没有一句话却足以温暖我的心。

        随着父母的相继离世,老房子拆迁了,家也搬到楼上了,家里不再下酱,也不再腌酸菜,蓄水也不再用那笨重的水缸了。那酱缸,酸菜缸,水缸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终于慢慢的离开我们,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但又不肯安静的离开,又总是悄悄的出现在我的记忆里,又悄悄的闯进我的梦境中。告诉我这才是家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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