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娃

福娃

福娃走进城市纯属偶然。

福娃从前在南阳老君山的东山放羊。自从记事起，他就一直和羊在一起。从山坡上，可以看到山脚下一个破败的小院，那是他和羊儿的家。他的爹就是放着羊长大，放着羊娶的媳妇，成的家。他似乎从生下来，一生的路就被决定了。

那天，在家门前的山坡上，一个寻新求奇的记者邂逅了他。

你在做什么？放羊。放羊干什么？挣钱。挣钱干什么？讨媳妇。讨媳妇干什么？生娃儿。生娃儿干什么？放羊。

福娃和记者的镜头在电视台播出。很多人看了，很多人都若有所思。其中，就有一位在城市做官的福娃的远房叔伯。叔伯对福娃还有些印象，比如他那颗硕大无比的脑袋和硕大无比的嘴。真是丢祖宗八辈的脸，脸全让他丢尽了呀！叔伯先是愤怒，继而平静下来，决定为这位远房侄儿做些什么。

福娃被远房叔伯招至城市，安排在XX部办公大楼车棚看车子。车棚很大，小轿车一排一溜儿，里面坐的都是部长、厅长、局长、XX长。福娃弄不清楚谁比谁的官职大，只知道都是不可小瞧的大官，比村长要大很多、很多。

一天，部长的司机把漂亮的吉普车停在福娃身旁说：把这车擦一擦。福娃找来水桶、抹布，把小车从车头到车尾，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部长司机很满意，给他20元钱，拍拍他消瘦的肩说：福娃，这可是条挣钱的道儿，学着点吧！

XX部是个大部，管着全国许多单位，每天来部里办事的人特别多，来的人不是走路来的，也不是坐公共汽车、出租车来的，他们有自己的小车。小车走很远的路，落了许多灰尘，需要清洁美容。福娃的活就特别忙，从早到晚，一辆接一辆不停地擦。人民币一张一张往他腰包里飞。

偶尔，福娃直起腰，擦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心想：钱是这样挣来的啊！他再也不想回山坡放羊了，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笑。

为了感激把他拉出深山的远房叔伯，福娃买了大包礼物去拜望。叔伯提起福娃和记者的那段著名的对话，禁不住再次激动起来说：福娃啊福娃，听听你都说些什么话，放羊、娶媳妇、生娃儿、放羊，这和牲畜有什么区别呢？福娃从叔伯家出来，低着头，心思沉甸甸的。

福娃擦车时更加卖力气，但人们再也看不到他那十分满足地笑了。

多年以后，已做小老板的福娃回了趟老家。在门前的山坡上，福娃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抹着鼻涕放羊。福娃犹豫片刻，走过去。

你在做什么？放羊。放羊干什么？挣钱。挣钱干什么？娶媳妇。娶媳妇干什么？生娃儿。生娃儿干什么？放羊。

福娃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他转身走进山村。

不久，在那片山坡上建起一座山村小学，名叫：“不放羊”希望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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