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白虎关的金窝子多起来——这是一个巨大的信号,也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毕竟谁都是苦日子过来的,手底下就能摸到金子,心里便感到安实。那玩意儿黄花花金灿灿,真正的世间硬通货,谁能不眼红?
于是,白虎关在爱金人士的簇拥下,是“一日一变,多了井架,多了沙丘石堆,人也密密麻麻了,柴油机的突突声塞满了整个河床……沙娃们都蚂蚁般忙碌。”可见,沙湾已经不是过去的沙湾。
如是,欲望之门进一步打开,贪之怪兽在前面频频招手。境随心转,这一片本来尚算得平静的小世界,彻底被搅乱了!连花球都说:“我知道,这金矿一开,沙湾人别想过平静日子了!”
都说世人慌慌张张,只为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这话道尽了每一个在世间打滚摸爬者的辛苦悲酸。因此注目金子,对于花球和猛子来说是赌一把,赌金刚亥母是否保佑,赌命运之神是否垂青?面对万种慌张,他们总要试一试啊。
——我这样说,是否对这俩带着赌徒心理的家伙生发了同情?也许是,也许不是。总归他们的路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的经历是处在那个时代、背景,以及欲望驱使下必走的路。这也许才是作者要表达的复杂人性和命运的不确定性。
接下来的两件事非常有意思:一是花球和猛子不仅打模糊,捡现成的“漏金”,而且变身偷沙贼,鬼鬼祟祟摸向河床,偷了两袋子往外背。惊慌失措下叫人发现,袋子又被刮漏,于是一番骚操作,弄得人仰马翻却两手空空。
第二件事是齐神婆带猛子去相亲。这一幕把齐神婆的精于世故、明于圆滑刻画得妙到毫巅,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直把活人能说死,死人能升天,把一起带来的猛子都逗笑了。
书中交代,这齐神婆似也不是平凡之人,第一章出现时就在村人们的闲聊里提到了“劫”。齐神婆说:“在劫难逃呢。过了青阳劫,过了红阳劫,挨上了白阳劫了。谁也得过那个道儿。”听着玄玄乎乎,糊糊涂涂是不?但你看她后面保媒牵线,在这亲家那亲家之间搅动风云,实有着不一般的处事之智。
再说猛子,做梦一般相了亲,一眼、两眼、三眼过去,也与那姑娘对上了眼,情意绵绵,大概率就等过门了。
闲时的庄户人,懒洋洋的打发日子,但不挨饿挨穷挨难受了,脑子里那根弦反而皮实地弹唱起来,嗡嗡嗡,哼哼哼,左一个“盼头”,右一个“念头”,一股脑儿把猛子拉到和双福女人相好那会儿,鬼使神差与那女人见了面,说了话,心里更加嫉恨双福,于是一个更加阴黒的念头冒出来了:掘掉双福家的坟。
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若清醒地回过头,我们便能看到欲望怎样一步步缚住了猛子的双手和双脚,通用的手法,便是受到那无穷无尽念头的驱使——妄念。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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