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年端午节来临,我都会早早地从超市购回糯米、箬叶及香草(捆扎粽子用的干草),包粽子是每年端午节的必修课。
说起包粽子,我不由得又想起了我的母亲。记忆的思绪像爬山虎的触角一样一点点伸长,延展,然后紧紧地扒在我的心坎上。
记得那几年我在外地求学,只能每年寒暑假才能回去和亲人团聚。
那时母亲还健在,精神饱满,身体强壮,这也是我得以在外继续求学的坚强后盾。
每年放暑假后,闲在家里的我一下子从枯燥的学堂回到了人间天堂。母亲总会给我准备好吃的,进家门的头一天,就特意为我杀只母鸡滋补出门在外亏损的身体。
接下来,母亲会从瓦缸里拿出储备半年的腌肉,做成我最爱吃的菜肴,来犒劳我那张馋了一整个学期的嘴。
自家腌制的腊肉在农家柴火灶的烘炙下,在那口大铁锅里吱吱地滑溜着,渗出粒粒油星儿,腊肉慢慢被烤得焦黄,这时从锅里缓缓腾起的缕缕奇香,瞬间让我馋得直咽口水。
这缕奇香不仅锁住了我的双眸,也锁住了我的双腿,我站在灶台前久久挪不开步子;这缕奇香还招来了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他们纷纷循香而来,羡慕地扒着门框,探进一个个小脑袋,嘴里不住地自言自语道:“好香啊!咋这香呢!”
更让人好笑的是,这还不到饭点,猫呀狗呀全挤进厨房来了,花猫轻盈地跳到厨房的横梁上,俯下身子时而看看主人,时而看看锅里,嘴里“喵呜、喵呜”地小声抗议着,似乎喧泄满肚子的委屈;那只黑狗呢,更是高高地仰起头,嘴里发出呜呜声,直直地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还不时把红舌头伸出来在嘴边绕成半个弧形,又极不情愿地收回去,还不时地摇头摆尾,在原地局促不安地踱来踱去,它那滑稽的样子可爱极了。仿佛我一回来就夺了它们的所爱似的。
吃罢午饭后,重头戏该隆重上演了——包粽子。母亲搬出清早就泡好的一大盆糯米搁在庭院当中,从水井里打起一大桶清凉的泉水淘米。那井水真的是冬暖夏凉,我们渴了都是直接舀起一碗一仰脖咕噜咕噜灌进肚子里的,冰凉清甜,那才叫一个爽!
我通常是搬张小凳悠闲地坐在母亲身边,默默地享受着这份温情,只见母亲动作麻利,手法娴熟地摆弄着手中的粽叶,手掌上下飞舞,一如当年她纺线织布那会儿一样能干,看得我都呆了。
粽叶是每天春天从屋后竹林里捡回的,竹竿卸下的一件件外衣,内面光滑,纹理清晰。捡回的粽叶在包粽子之前先用井水清洗干净,再烧开一大锅水蒸煮,类似于现在的高温消毒工序。
正沉思着,母亲已从厨房端出煮好的粽叶一古脑地倒进一个大盆里,用井水一遍一遍地刷洗着。然后拿出一张早已备好的青瓦洗得干干净净。瓦是拱形的,方便码平那自然卷起的粽叶。码粽叶时一定要反卷着码,就是把粽叶的光滑面向外,毛糙面向里,这样仿佛对粽叶的天然卷曲起矫正定型作用,也是为了包粽子方便。
一个个硕大的三角粽在母亲那灵巧的双手下晃动着,舞动着,跳跃着,鼓鼓囊囊的,最后静静地躺到大口锅里,只须半个小时多的蒸煮,捞起,再静静地躺在大木桶里,用凉丝丝的山泉水浸泡,中途要勤换水,这样热粽子才能冷得快,这样才能早一刻让我吃到心心念念的白水糯米粽了。
心急的我哪是肯等到它完全凉透?趁母亲不注意时把手伸进桶里捞出一只粽子,尽管那水还有点儿烫,那粽子也有点儿烫,可哪里比得上我的心翻滚热烫啊!
双手捉住那只粽子,生怕它长了翅膀飞跑了似的,胡乱地扯掉绳索,剥去外衣,一只纯洁晶莹的糯米粽但展露在我的眼前,来不及细细端详,便塞进嘴里轻轻嘬一小口,慢慢咀嚼着,细细品味着,这来自家乡的糯米粽,依旧如常——母亲的味道!
一晃六年过去了,母亲已不在人世了,自然再也吃不上母亲亲手为我包的糯米粽了,可那种味道却一直留在我记忆的深处,值得我一生去回味。
(创作于2020年端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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