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故事

        常常有人会问为什么许多故事没有结局，为什么诗篇刚印出一行开头就断了笔墨，洁白的便笺上逐渐稀松的字迹本将描绘怎样一个世界？

        我刚踏入社会那年，参加的第一份工作是份兼差，单位本来只想找个暑期工——就是那种时候一到会自觉滚回学校的家伙。但由于那一届的学生貌似都不怎么勤奋，他们没能如愿找到合适人选无奈之下选择了我。 可惜是人都有缺点，一参加工作我的缺陷就暴露出来了：第一我很白痴，第二我超级烦人。那年无比荣幸成为我第一位上级领导的人被我折腾的够呛，一个头两个大这句谚语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对于我他有一套专用措辞。只消我一走近，他的精神明显会高度紧绷，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喊道：你不准提问！没有为什么，去干好你的本职工作。

        所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又凭什么回答。可能始作俑者是个混蛋，又或者你提问的那人是个混蛋，多数情况下这两者会是同一人。工作之后，不知不觉中收到许多同龄人的婚帖，酒宴上大伙把牛皮吹得天花乱坠，没人想去打断，没人会去插嘴，也没人会蠢到去问为什么。故事的结局是怎样，真相能如何，谁会在乎呢？大家都只是缄默无言。

        如果你纯粹爱听故事，建议你去酒吧。众生常问：我有故事，你有酒无？事实上是我有故事不说与你听，我有酒别妄想你能喝。芸芸众生齐聚酒肆内心充斥着对八卦的渴望，然而众生求果，果又何在呢？于是大伙闷头喝酒，闭口不言。但芸芸众生中往往存在几个心怀不轨，异于禽兽者。这种人分两类：一者卑劣，常用他人囧事打趣自以为幽默风趣；一者可悲，强为己容之凄惨悲戚自以为胜李清照。暗怀鬼胎的这两种人其实压根不懂那些风流韵客想要的是什么，想要与人有鱼水之欢结秦晋之好？得来点实际的！你得有钱有颜值，外加一副好身板，此外没人在乎你的故事精不精彩。真正在乎你的人不会在酒吧等着你，真正动人的故事往往无声无息。

        曾经有位酒友，是个胖子。胖子脾气温和，别人喊他胖子从不反驳反倒是应承下来。我认识这位酒友的时候是他人生中第八次失恋，他失魂落魄的跑到酒吧逮住一人一定要那人陪他一醉方休，那人就是我。我除了知道他是个胖子，其余一概不知，但对于一个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而言懒的管那么许多，有酒喝就行。胖子大方从不要我掏酒钱，胖子家财万贯洋酒一喝大几千，于是乎我在酒吧赔了他整整五个昼夜，除了吃饭上厕所剩余时间都泡在酒里发霉。

        我还记得那正是13年的十月，城里唯一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吧还没关门大吉，只不过老板吝啬一过凌晨便要停掉暖气，没有暖气的十月子时还是很冷的，第一晚就把我给冻醒，我双手不停摩挲着双臂用脚踹醒胖子劝他到我公寓去过渡几晚。他不肯，央求我留在酒吧然后又跑去车里拿了一条毛毯丢给我。之后整整四天内，醒了喝，喝了睡，睡醒胡乱吃点东西垫垫饥继续喝。胖子清醒的时候沉默寡言，喝醉之后嚎啕大叫，DJ点最劲爆的歌曲调最高的音量都盖不住他杀猪般的嚎叫，他对芸芸众生说道：谁再敢喊我胖子，我把那人大卸八块。芸芸众生冷冷的回答：死胖纸你最好安静点。胖子又冲芸芸众生大喊：邹蕾我爱你，这个世界没有人比我更爱你。芸芸众生一脸茫然停顿片刻接着继续摇摆。绚烂的灯光照在每个人脸上，没有人知道邹蕾是谁，也没有人关心邹蕾究竟是谁。大家只是缄默不言。胖子的爱意从他十六七岁的青春一直穿透到13年市中心的一家酒吧，却始终无人回应。

        到了分别的那日，胖子说他身上钱都花光了准备回家，我告诉他如果他还想继续那么我也可以反客为主再请他喝上五天。胖子摇摇头说不了，然后两行热泪突然流下来，滴到瓷砖上哒哒作响。他用尽浑身力气抱住我，声音柔软的像只羔羊，羔羊说：十八，我很好。我那么好，为什么要被人舍弃。我那么好，为什么总被人伤害。我那么好，只是胖了点......

        那年我二十岁，我活到二十岁这个年纪再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那个比我壮一倍的白痴勒的我上气不接下气还连问了两个为什么。天呐，那时我呼吸困难手足无措，只能不断拍拍他的背安慰他，祈祷他不要太难过而导致将我骨骼给勒散架了。我不能告诉他的是：胖子你那么好，温和憨厚，豪爽大气。你的优点那么多，无非美中不足的胖了那么一点。可你知道嘛，在这个世界多数情况下众生往往死死揪住这点缺憾不肯放手。我希望你能刚毅一点，冷酷一些。不要像只羔羊一样连说话都那么轻声细语。

        往后这个城市的所有酒吧内你们再看不到胖子，他离开这去了海南，分别后的一个月他在QQ上给我留言说他一月之内瘦了二十斤，再也不是个胖子啦。他很早前就想去海南定居听说那阳光明媚，姑娘们个个清纯动人，还有无尽的大海柔软的沙滩...他还邀我去海南，说一切他会安排好的，只消我买张机票飞过去就可以度假。我回复了二十几个笑脸表情给他，但没有答应去海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