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通很黑,还很长,但我已感觉不到累,且比之刚才的痛苦,也已轻减了许多。
是我提出要先走的。黑白衣服的两位看房间人多,说是看我的意思,还可多留些时候。罢了罢了,数小时的抢救已折腾得我生不如死,何况这帮杂碎的嘴脸我也是看够了,他妈早盼着这一天呢,当我不知道!行,老子腾地方,看你们闹!
白衣服走前面,不时回头看我。我拿眼瞪他:看什么看?不知道我是谁?!妈的,说好的万岁呢?说好的无疆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重拾气力,却已不能再在人前张扬,只能全使鬼身上。
房间很空,带我进去后,他俩就退出了。大概因为刚才的教训,他们没再看我。
没有天光,一应生理需求也都搁浅,无需思考,不用谋算,无所谓站立飘浮,这就是死了。
四周墙壁都有影像放送,是我的一生。早些时候的,我都快忘了。那时候瘦,颀长的蓝衫罩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就像那时的生活,总是一个人,也只有一个人。往前太迷茫,退回去又不甘心。乡下出来的年轻人,又没个背景,要想在城里立足,不容易呀。也怪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仗着念过几年洋书,整天舞文弄墨,酸文假醋的显摆,这倒也罢了,可偏偏还爱个排挤打压,动不动就一脸的鄙夷和瞧不起。逼着我就想着出人头地,把他们这副嘴脸狠狠地踩下去!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左右逢源,摧眉折腰……后来怎么样?但凡留下来的,就算还有条命在,不也只能跪着看我翻云覆雨。俱往矣,数风流人物,最后笑的是谁?
墙上的影像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可还是爱看数亿人向我敬仰膜拜,为我疯迷癫狂。还要什么五常纲纪,还信什么天地道义?我已然为神!我的言语就是信仰,我的主义便是宗教!可⋯…这接下来,是要怎样?我虽深谙愚人的艺术,对欺神弄鬼却少有研究。这里到底是个什么规矩?可会过堂?那些传说不会是真的吧。也不是没想过那些被我辜负枉死的人,可这要成事,谁还没个手段?细数起来,那些杂碎,谁底子又是干净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既然推举我为领袖,这千古的道理也该接受才是。再说,历次运动,再混乱血腥,主体也是"人民"嘛,我手上可没沾血,最不堪的那几年,也是"自然灾害"呀,与我何干?我肉都吃得少了!就算三堂六案的对证起来,我也是不怕的!不去想了,爱怎样就怎样吧,死都死了,还怕疼不成?
不知又过了多久,黑白衣服飘然而至,将我带回过道,缓缓前行。
前面有束白光,从顶上泄下,照着一张硕大的案台以及坐在后面一个宽袍大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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