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六月份还是夏天的时候，蝙蝠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偶尔有一只爬进了空调的管子里。

一开始我不知道那是一只蝙蝠，忙着招待在我家暂时落脚找工作的朋友，她没有听见蝙蝠尖锐的小爪子抓塑料的声音，但是我敏锐的神经和直觉告诉我空调管子里面有东西。

她来北京找工作，说家里的工作太过无趣，没有发展空间去学习更深的技术。我看了看她之前的作品，虽然不了解她所处的行业，但是知道这一职位上她的竞争水平大抵是差一些的，明说会打掉她的士气，就只是劝她把作品集做的丰富些。

每天我出去面试，她在家改简历，我回到家时，她的简历往往只改了半页。许是还要适应北京的环境和生活节奏，或者像曾经的我一样，对简历感觉茫然而难改。我游说她了解一下北京这行的发展，去知乎或者网站。她同我将工作很简单，就是做出来这样类型的东西，只是做的很丑，不过也没有关系，好坏都是老板定的。她也想做的好看，苦于没有渠道打听学习。我又好到哪里去呢，我苦于缺少时间。要转行的我和转城市的她，似乎前方有海，不敢踏入，有勇气踏又觉会失方向。

蝙蝠来的时间越来越规律，每天十点发出划拉划拉的声音，有时甚至叫一两声。

我连着面了三家编剧的职位，工资不高，复试难熬，等通知是最后的结局。对转行渐生犹豫之情，最喜欢每次面试过后的时间，走在夕阳落山前，迎着浑圆的烈日，裹挟着周遭桑拿浴池般的空气慢吞吞走向地铁站。其实心中非常冷静，回想今天面试又学到了什么，了解他们的要求是什么，最后，我觉得想入这行火候还差许多许多，何必做强弩之末。

转眼间七月就到了，七月份的尾巴是狮子座。我在狮子座到来之前入职了，还是之前的行业，朋友推荐的公司。而她决定，先找一份赚钱的工作，没过两个星期便入职了，轻易地转行了。我曾感叹世事无常，想转行的总不得志，不想转的，一个个被现实推着转了业。和她找房子，看着她说要离开北京，最终还是先去入职工作。有些时候，一旦踏出一步便不想回去，意外发生就会有最后的结果。

可哪份意外不是层层铺垫得来的呢？而空调里的小家伙似乎在我这安了家，大抵是要在我这冬眠了。

我上班的生活很忙碌，她也很忙碌。她的工作休假大小周，每晚都要加班一到两个钟头，住的又远，每天上下班一要三个小时。不过为了还合适的工资，必须要忍，除了工作理想，还有便利家人看病。如果是我，大概是做不到这样的努力，理想对我来说比人情重要，工作的动力必然是发自内心。从她身上我看见现实主义的力量，渐渐认同先面包，后理想，我能活的更快乐些。

蝙蝠在筑巢，每天吱吱吱的叫，我听见了就敲一敲空调管子，空调壳，却从未想过空调管和墙的接口，也从未细看。也许只要有一次偏头看一眼，就会发现管子下面，墙的接口处全是它的粪便，而它也许正窥视着我敲罐子。我在它的眼里，大概像个傻逼吧。

工作以后的我也很傻，总是写一些不知所云的病句被同事质疑。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想到什么写什么就会写出让人看不懂的文章。她们建议我多问问写的好的人怎么写文章，我对她们的提议有苦难言。“你的文章是怎样写那么好的？你是怎样写文章的？怎么样才能写好文章？”我怀疑这些问句是否没有语病，或者，这样的问题真的有办法回答吗。

好在项目很快撑过去了，开始有很多放松的时间，我不能再这样放任蝙蝠的存在了。叫了报修，他说蝙蝠不出来，我问解决的办法，说只好把它堵死在墙里，它会饿死。于是拿喷枪堵死了墙和空调，这样不会再有第二只蝙蝠爬进来，也不会有这一只蝙蝠的惨剧发生。

白天上班闲的时候我就走神，曾经刷百度看到，蝙蝠是死去的亲人回来了，蝙蝠是福气的象征，是可爱的哺乳动物，让人于心不忍。不过我也不敢走太久的神，毕竟是上班时间，总是好奇其他没有工作的小姐姐们都在做什么，是在锻炼自己的技能还是聊天。我总觉得，这个行业的知识，如果不是需要实践，那就是需要时间慢慢看效果。

晚上回到家会听见抓挠的声音，总是忍不住抠开墙上的喷剂，但是又不敢，怕它跑进屋子里面。资料上说它会传播病毒。于是我又在床上坐定，渐渐的便忙于别的事情听不见了。人的注意力总是有限，或者说选择性注意。当两朵花同时生长，长的时候吸取养分最多的开很好，长的不好的那个会枯萎。资源有限，不经意间便失了平衡。但放眼长远，事事总是循环相对。

突然间就得知了 小姐姐要离职的消息，没几天便离开了我们的小圈子，去另外一个未知的地方。蝙蝠不叫了，也不会有第二只蝙蝠。同学说要离开北京，却还在坚持。

如果一直保持平衡，何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