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不知疲倦地飘舞着,给大地披上了洁白的银装。娇嫩的麦苗生怕冻着了似的,躲得见不到踪影;梅花俏皮地在雪中炫耀,如村姑的红头绳,鲜艳夺目;高傲的斑竹像在迎接新年的到来,谦恭地弯下了笔直的腰杆——好一幅生动的水墨画卷!
然而,想到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就要告别,我的心情似纷纷雪花,难以平静。传言已经很久,经过两年的等待,靴子终于落地:合安九高铁将途经我家住宅,房屋很快就要拆迁。
我家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搬迁过来的,在这度过了整整三十八个春秋。这里是老皖水河的大坝,屋前的老河床上,翠竹成遍、绿树成荫;屋后圩畈里,稻浪翻滚、秧苗葱翠。自从皖水改道后,堤坝完成了挡水使命。因有地势高、视野开阔,且在小学边的优势,吸引了多户如约而至地来建房,成了左邻右舍。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些一同从王家山处迁来的邻居们,又都在这次拆迁的范围。远亲不如近邻,恩恩怨怨几十载,聚聚散散都是缘。
当年,我家盖的是四列土砖房,瓦屋面,石灰粉刷的白墙,宽敞明亮,也算气派。可计划没有变化快,改革开放后,有人开始盖起了二层小楼,我家也不甘落后,重建了砖混结构的楼房,一直居住至今。
门前有颗不小的杉树,树干挺拔、枝叶苍翠,是刚搬来时栽的。一同栽了很多,长大后都相继砍伐做了木材,只有它还顶风傲雪地耸立着。不知有多少稚气的孩子经过这里,跨进了学校的大门。如今,树越长越高,孩子们也一个个长大成人、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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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推移,高铁就要来了。在等待政府安置前,先要解决临时住所,幸好有叔叔家王家山处闲置的老房子供我家居住,排除了后顾之忧。虽有些破旧,但经维修、粉刷,仍能遮风避雨。
这里原本就是我与叔叔家祖传的老屋,我家才搬走后,叔叔家留在这里。后来他家将老屋拆除,就地重建了这三间砖瓦房。几年前,他家又另盖了舒适的二层小楼。
我家祖辈在王家山生活了多久,已无从考证。据史料记载,古时这里是座叫南冲城的地方,村民们时常挖到的古陶器和石斧可以印证。那年,旁边的官山建了“孔雀东南飞”影视城,古代文明与传统文化在这里相互交融,相得益彰。
“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冈山。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伟人激情澎湃的诗句,在耳边回响。也许冥冥之中就注定了我与王家山的情感未尽,三十八年后,历史让我与王家山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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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王家山啊,您的儿子回来了。我在这里出生、长大,在这里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抚今追昔,浮想联翩,往事历历在目——
老屋稻场是夏夜消暑乘凉的好场所。仰望漫天繁星,我们一帮稚气的孩子,总是纠缠着大人讲天上神仙的故事。呆呆的听着,有提不完的疑问,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吗?牛郎织女么样要到七月七才能会面?最怕的是谈妖魔鬼怪,一个个吓得直往妈妈怀里钻。
赶上生产队晚上脱粒稻谷,稻场上异常热闹,这是我们最疯狂的时候。趁着大人们个个都在忙着作事,孩子们可以无法无天了。我们借着月光,成群结队地打贱、躲猫、钻草堆,戏到半夜都不肯回家。
门口的老屋塘当年水很清,我每天清早要用小提桶去一担一担的挑水,直到水缸满满。
我家还负责过生产队耕牛的冬季饲养管理,每天早、中、晚都要把十多条耕牛牵到塘边放牛水,我是乐此不疲。高官做不了,黄牛可任骑!
这里还是我们小伙伴夏天洗澡、游水的好场所。从开始经常呛水的旱鸭子,锻炼成有一定的游泳技巧,能轻松地绕塘游上几圈。最喜欢的是仰泳,可以静静地躺在水面,将身子躲在水里只露出小脸,连太阳公公也寻不见,无奈的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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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喳蟟热疯了似的扒在树上“吱吱”鸣叫,吵得劳累的大人们烦躁不安。可这讨厌的噪音,在我耳里简直就是迷人的交响乐。哪里激烈地演奏,我就出现在哪里。官山上、河沿边,到处都有我们小伙伴的身影,也不怕晒得漆黑。
老屋竹园里有颗大朴树,树干挺直光滑,比一抱还粗,为了掏上面的鸦鹊窝,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功夫,竟然抱树纠上去了,可怜的小鸟成了我的战利品。也许是我们的无知惹怒了它们,现在鸦鹊这些鸟类在我们这儿,少有踪迹。
朴树的果子还是我们的气枪“子弹”,将朴树子塞在小竹筒的两端,用竹筷做的枪栓用力一推,只听“呯”的一声,子弹从枪膛射出。虽与现在的电子玩具相距甚远,但这是我们取自天然材料,亲手制作的,其乐无穷。
我们时常搞点恶作剧。一帮调皮的男孩子放学后跑到最前面,在大沟的过桥处脱光衣服入水,望见女同学快过来,迅速爬到沙墩上打滚,任沙子沾满全身,如刚出锅的渣粉肉。然后赤条条的躺在桥上,挡住去路。羞得女孩子们捂着小脸,逃之夭夭。背后是一阵阵开心的坏笑声……
光阴似箭,转眼几十年,故地重回,感慨万千!又见熟悉的炊烟,站在王家山的土地上,我感觉那么亲切;徘徊老屋塘埂,我有再次跳下一游的冲动。
门口的石兑臼啊,您是祖辈们生活的必需品,经您加工捣砸的谷物不计其数,后来的机械化让您退出了历史舞台。您像一位慈祥的老寿星,静静的等候在这里,是在等浪迹的游子归来吗?您可还认得,我就是,曾经天天在您身边嬉戏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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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一首:
一座平凡的小山,
粘连着古老的文明,
孔雀鸣千年哀婉,
皖水流去悲欢的昨天。
我的家乡王家山,
棠栗涩涩桑枣酸,
笋子虫飞出童年的回忆,
喳蟟声闹的夏日炎炎。
乡村六月闲人少,
才割稻子又插田。
秋收冬藏囤满囤,
纳福过岁年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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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结余,2018.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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