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有茶花

                                                        寺有茶花

                                                           文/启亭

       突然很冲动，想看茶花。但我要看的茶花，不在俗世，而在寺庙；但我想去的寺庙，不在东北，而在“北国锁钥，南国门户”的徐州，亦即徐州龙华寺。从北到南，叫龙华寺的多矣，唯有徐州的，是天下第一龙华寺。久闻此寺有两棵茶花，值得跳出红尘寻寻觅觅。

       三月的一天，四千里路云和月，倏忽驶过，我如愿来到了徐州龙华寺。我来龙华寺，不看寺庙的春天，只看茶花的菩提。不说龙华寺的香火供奉，也不说好山好水好山麓；不说僧人的多情寂寞和念珠木鱼，只说寺有茶花，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从山门信步而入，我依然是槛外人。寺庙里兜兜转转，猛然就看见神交已久的两树茶花，在禅房一侧谦逊地开着。禅房与茶花相映，马上就有了曲径通幽的况味。沉浸其中，不由想到，天下嚣嚣而又急躁，或许，只有寺庙里的暮春三月，沐风沐雨，才能洗濯蒙尘的忤逆之心。或许，茶树在寺庙，如贤者在陋巷，都有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志的执着。儒家和佛家，它们各自的修行，就这样有了一个小交集。

       一人伫立，独看茶花。又想，君子怀德，小人怀怨，佛陀呢，怀的是皈依、慈悲和涅槃。那么，这两树茶花，怀的是寺庙的花语，山门的瑰丽，此树也是菩提啊。它们两个的前世，一定是和尚与尼姑，在两个寺庙修行和牵挂，才有了今生的同为花树一双，共守一座禅房，听禅开花，情志无邪，遂为上品。遐想间，几声春雷隐隐，我回过神来。想起刚才以和尚与尼姑的譬喻，忙对禅房作了一揖：“我佛恕罪，并非亵渎”。清风徐来，千竿修竹蔌蔌，茶花静美无言，禅房宽容大度。

       曾读东坡诗句：久陪方丈曼陀雨。真羡慕那位方丈和他居住的开元寺，有茶花可见红尘，可得禅意。也羡慕茶花，早在宋朝，就入寺修行了。这种修行，让茶花和青莲，同入佛门的拈花微笑和天花乱坠。如果菩萨没有莲座，佛祖没有莲瓣，我不知佛还能用什么自喻出淤泥而不染。如果寺庙没有茶花，我不知寺庙的梦幻泡影，该怎样抚摸犀利的痛苦、激情的爱和曾经沧海的残垣灰烬。如果寺庙没有茶花，佛家的涅槃，该怎样持戒悲悯苍生，大彻大悟而不容轻视。

       然，我看茶花可入世，茶花看我当出尘。难，难，难，在中国的土壤上，有太多的富足和不舍，有四季分明的惬意和小农怀土的贪恋，难有真正出世的佛教丛林。佛祖舍身的本意，涅槃后的锦书难托，青灯前的芳华独卧，众庶知佛心者，鲜矣。

       况我难信飘渺的前生后世，只信眼前满树茶花，听惯了暮鼓晨钟的收敛与生发，看惯了请佛送佛的咿咿呀呀。那棵白的，纯洁无暇，无色无相。那棵红的，天生丽质，等闲识得袈裟，气定神闲。它们的神魂意魄，就这样被寺庙的手臂接引，独自完成发芽、茁壮、开枝散叶，那是修行者孤独的美，被寺庙环抱着。

       看罢思罢，夕阳西下，我当旋出山门，依然不是槛内人。出得门来，但见红尘有桃花，回首山中，寺有茶花，真是一花一世界，如水的牵挂中，春去也。

备注：（1）图片是徐州龙华寺遗址，来源于网络，鸣谢。

            （2）三月某天去徐州龙华寺一事，虚为梦游，实为杜撰。梦中一游，省钱，速度快，又天马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