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到家一共十五公里,若换成车辆未普及的古代,实属于两地的格局,现如今只是一条地铁线上的两个站点。平时搭乘的地铁遁地而行,广播机械地报着站名。除了到站上下的乘客,很难让人具象化此时地面的景象,兴许一段车马路,半边风雨半清明。也可能是三里阳光道,绿树成荫柳成风。这些景象,只能幻想于脑海,不能身临其中。所以我时常想在每个季节中能有几天从地面走完这十五公里,尤其是在南京的春天里。
南京的春总是来势凶猛,可能是因为漫长地等待会孕育出浓烈的风,但用力过猛就会急速衰竭。一周前的春风还能带着青草汁的气味略过无苇的悠湖,催人换下厚重的棉衣,成为春光的侧影。一周后的凉意又重新带人入秋。同事用绿色的指甲将间断的春天保留在了办公室,弥补了办公桌上因那盆枯死的绿萝而丢失的春意。唯有悠湖里的野鸭,没有改变自己的节奏,即使迎着湿冷的风,依然悠闲地游曳,荡开的层层波纹,比表格中的鱼骨图要优美的多。
当然多变的不只是春风,因为疫情的缘故,平时直达公司的地铁停运了。为此公司安排了接驳车协调住在南站以北的同事上下班。借着这个机会,我可以趁坐接驳车的时候,和车流融合在一起,体会一遍平时只能在办公桌边远远眺望的夜景。这夜景以夜为纸,灯光留痕,点缀成线,闪烁成帧。如同复古的铜版画在不断调整饱和度的夜色下呈现在眼前,对于没有方向感的我来说,车辆启动后带动着流动的线条画向四方,如同体内循环的血脉充满活力。
接驳车最先经过东南大学。因为疫情的缘故,虽然田径场和篮球场上还有不少年轻的面孔,但石栏相隔的街道上,行人难寻。道路东侧的海尔曼斯园区,也早早隐匿在黑暗中,车前能看到远处高层建筑上亮起的灯光,那是殷巷社区所在的地方。无星的夜晚只剩下空洞的黑,好在亮起的光钝化了它的深邃,渐变的克莱因蓝勾勒出远处楼房的轮廓和道路两侧模糊的树影。
驶过殷巷后,又是一片开阔区域,远处重新树立起高层的灯光,暗示着距离下一个社区有一段距离,道路两侧零散散落着低矮的建筑,一些四层小楼簇拥在一起,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张涛职介”这四个大字,如果不是这招牌下方开着一家电动车专卖店,这段路程倒像是在一个刚进入千禧年的乡镇中。
直到驶到景枫,街道上才有了些市区的固有景象。鳞次栉比的照明设备点亮了周边商超,街角的小店。行人和车辆也变多了起来,在融创时代中心门外,一位戴着安全帽的工人背着双手注视着灯光环绕的展馆,这些灯光外延到了景观树上,犹如辛弃疾笔下的花千树。恍惚中,和元宵花灯下的稼轩看到了同番光影。只是这光影辛弃疾只能一年看一次,他却能在想看的夜晚在城市的街角里找到一处。
从同曦百货到保利堂悦,那些待建的工地、在建的楼盘、那些已经形成万家灯火的社区、那些飘散着烟气的街道,随着司机的加速,一帧帧画面从眼前闪过,生活的棋局上已经子落招出。从九都荟绕回到绕城高架后眼前顿时一亮,飞流直下的灯光雨,在南站背后绘制出一幅立体的山水画。我知道证大喜玛拉雅中心到了,也表示马上要到家了。
十五公里的路程被一个个地标缩短了距离,远处高层的家灯代替了消失在夜空深处的北极星,让夜路上的人多一份安心。从一处光亮走向另一处光亮,汇聚光的脚步串联成了夜晚的印记,我就在不断地追寻光的过程中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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