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之年

而立之年

前几日在知乎上看到一个提问——“为什么女人年龄越大越喜欢化妆?”这问题真是扎心了，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提问者的鄙夷。而且肯定是个长相中上、仗着满脸胶原蛋白不施粉黛还每天在朋友圈发素颜自拍九宫格的妹子，我有点生气地想:姑娘，这事儿过几年你就懂了！现在不必如此猖狂！

当然，“猖狂”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人家可能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而我之所以这么想当然是因为自己已过了猖狂的年纪，至少靠脸猖狂的年龄过了。

三年前若是早上起晚了我还敢脸都不洗冲进教室对着几十个学生上两节课，而且不惮于顺便和擦肩而过的帅哥同事在走廊打个招呼，如今不打粉底就出门我便觉得心慌意乱，生怕遇到熟人，让别人看见自己这一脸憔悴的样子。

走在街上，看见那些年轻的女孩子，十八九岁，和同伴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我便忍不住多看几眼，并且不由心生羡慕——羡慕她们微微一笑都青春洋溢；羡慕她们牛仔裤白衬衫都引人瞩目；羡慕她们身上洗衣液残留的香味都好闻过名贵香水；羡慕她们简单扎个马尾、洗洗涮涮就好看……

前几天心血来潮去看《前任》，电影刚开始周围的小姑娘笑得花枝乱颤而我完全找不到笑点的时候我还能勉强理解，可是到电影末尾时，听到了越来越多压抑着的抽泣声我就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了——看大家都这么伤心，而我对之既不能安慰也不能鄙夷，无动于衷又显得有些冷血和尴尬，于是我想努力回忆一下自己的前任，也好和这和谐的痛哭场面稍稍融入一下，却发现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萦、思念成疾的脸已然模糊，分手后的痛哭流涕在多年之后化成了一抹苦笑，一切都云淡风轻、无关痛痒。

我的内心有些许恐慌——我知道岁月无情，我学会了人情冷暖、柴米油盐……可是什么时候我丧失了这种激烈表达自己情感的能力?没有兴高采烈、也没有痛彻心扉，少了感动，多了感慨，甚至对别人的眼泪嗤之以鼻。两年前还有能力把手里的饮料递给老公说一句“人家拧不开嘛”来撒个娇，如今左手拎着菜篮子，右手抱着近三十斤的儿子一口气上六楼，没事！毕竟，现在再撒娇会导致夫妻双方心理不适，末了还得自己打扫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对于对你的唠叨已免疫的男人而言，还是一句河东狮吼更实际一些，而且立竿见影！

然而，最可怕的不是你的脸上的斑日益明显；也不是你的身材开始臃肿；更不是你化妆台上的东西越来越多……毕竟这些都只是外在的变化而已。最可怕的是你精神上的衰老——你扯下黑绳配石环的饰品突然想买一条闪瞎眼的金链子；你厌倦了衣柜里黑白灰的色调，添置了几件大红大绿的衣服；你听见去皱、防脱发的话题突然能够滔滔不绝……

没错！你看到的就是杀猪刀！外送一袋猪饲料！加量不加价！

原来，“优雅地老去”更多的时候就是一句鸡汤——奶粉尿布不容你优雅，工作职称不容你优雅,老公随地乱扔的臭袜子也不容你优雅……你敏捷的思维开始走下坡路，嗓门的音量在不知不觉中日渐增大，曾经的愤世嫉俗被无所谓所替代……就如同电影中“十年后”的字幕提示一样，岁月的流逝不声不响，也轻而易举，青春的镜头一晃而过，当年那如水莲花娇羞般的温柔就立马切换成了拍着大腿仰天大笑的中年妇女。这些年所经历的苦和甜被生活这个导演剪切得所剩无几，徒留你苦着一张黄脸自艾自怜。

可是，岁月不饶人，我却不得不饶了这岁月。到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年龄，身体已开始出现各种小毛病，脑力和体力都大不如前，却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单位的青年力量，社会的中流砥柱，还有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唬着你。哪里逃？

然而，每个年龄段都有各自的感慨，总会有人觉得你现在矫情吧，毕竟，你翻看五年前自己在深夜写下的孤独寂寞冷，也会觉得当年真是无病呻吟、作死无底线。那时候，我25岁，工作顺利、爱情甜蜜、身姿摇曳、吃嘛嘛香，不脱发、不失眠、不用刷锅换尿布、身边也没有一个熊孩子……可是那时候，我羡慕的是十八岁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