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临汾端的是好晴天。清透的净蓝色天空万里无云,阳光不带半分水汽的干冽泼辣地洒下来,泼在床褥上便是冬日里第一舒适之处,播在窗棂边便是天下第一惬意读书所,撒在身上脸上,便摇身一晃成了电影中冬日北方中干干冷冷的主人公。
我披着长衫戴起大帽出门采购,北风割的生疼。等待的闲暇,我百无聊赖地四处寻望,只见对面一位女子,男人一般的短发,身上倒是喜庆的大红色羽绒衣,下着层层叠叠不只是皮还是什么的黑色厚裤子,脚上一双和裤子一样看了叫人记不住的黑鞋子,手里攥着一块抹布,手指捻着一个角,在太阳地里晃晃悠悠地甩动。这般市井寻常俗景看遍也就过了,但不知怎么的,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力量,叫人挪不动眼球,怪事是,越看下去,我越觉得女子的行迹非常,奇诡万分,以至于她转过头来与我目光相接之时我竟下意识地慌忙移目,待她眼光转向别处之时才缓缓凝神。这女子行动似漫无目的,脚步又似乎有些颠簸,三步摇晃着向东,又张望左右,迟钝停留,两步又作西去,期间只是不断地甩她手里的破布罢了——啊呀!怪我眼力混沌,近视得只当她手里是块灰溜溜的破抹布,凝神一望,那哪是什么破布,是一只已经死掉的灰麻雀!原以为她手中拈着的一角,却是那尸身的一条枯木指般的腿了。看着她抓着一条腿不住随身体晃动死去的麻雀,伫立在太阳地里的我竟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这颇是古怪的女子行动迟滞,眼神空痴,面容僵硬,半分疯症半分丧尸之感,抓着一条腿的死麻雀在路上一癫一跛地移动,双眼不住张望,总像是在寻摸着什么对象,向我扫射过来时我便惊惶扭头不敢与其对接,好像下一秒她就会直冲冲地移过来把手中的死物甩到我头上似的。明明一身黑袍黑帽大遮檐似鬼魅的人是我,可在这青天白日下这行动诡怪,行踪莫测的红衣的女子却使我感到窒息的恐惧。
是了,仓皇回家平复心情之后,想来这人的恐惧之处,就在于她行动的不可预知,不可捉摸,因此才觉着诡异可怖。由此遥想这世间的惊惧可怖之事引得人有害怕这种情绪,大抵都来自于不可捉摸的属性。人总是对自己掌控范围内的事有安全感,如果没法预料下一步的发展,心中自然就产生了空虚和恐惧之感。想那鬼片唬人,白森森赤裸裸地全放在那反而不好,定要营造一种幽暗恐怖的意境,配上飘忽的音乐和引导性的血迹等元素,让你置身其中实在不知道下个角落有什么,才最让人汗毛大立恐惧万分。至于鬼屋恐怖,也是如此道理,并不摆一排让你欣赏鬼姿,而是柳暗花明……摸黑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手就会搭上肩膀,不可预料的属性作耸才引得人惊悚至极。
事实上再加推广,这人的恐惧之情也大多源于对象无法预料的属性。想那天龙八部之中高手过招,一招便知对方底细,若早探的七七八八,定不将对手放进眼中。但若一招下来探不出对方水有多深,这心下定是先毛了。生活中害怕某人,多半也是其行踪不可揣测,不知道他下一步又会生出什么事来,故躲得远远的免与其打交道,恐怖组织之所以恐怖同是此理。如此看来,人有七情六欲,这“恐”一味的根源,可与“不可捉摸”脱不了干系了。
如此,若你行踪迷离,行为让世人皆难以捉摸,那你便成了天下第一恐怖之人了罢。
惧与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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