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此生梦醒
非异人作恶,异人受苦报;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
1、冥河靠岸
我躺在摇篮里,对视着灰白色略带裂痕的天花板,这一刻我突然清醒,没有语言也难以说话,似乎是在想:又重来了一遍,真的好无聊。我支起身子坐起来,头探出摇篮,看到围坐在圆桌上未来的亲人们正埋头吃着饭,有人发现了我并发出尖锐的笑声,大家一齐往我这儿看,旋即我直直的倒下,随后发生了什么,都已经不再记得。
婴儿时期是混沌无知迷雾般笼罩的世界,大多记忆都不复存在,但我曾经在两到三段的记忆里,异常清醒,且记忆深刻,没有人告诉自己,出生的那一刻是什么情景,十二岁时,我问我妈,是不是外婆抱出来的,她感到很诧异:“你是怎么知道的?”随后她忙于做菜没有理会这奇怪的问题。
仿佛睡过千万年的黑暗,突然睁开眼睛,穿着蓝色工装的短发女人,笑盈盈的抱着我往前跑,眼前一切开始像线条散发般模糊而去,但我依然记得这个场面,那个短发的女人,就是我的外婆。
石板街湿漉漉的被推着前行,那是一种在80年代很普通的推婴儿车,是一种只能用上半身支撑,双脚软弱落地的圆形带轮代步车,我突然很好奇前面两个装饰的塑料灯泡,不由得用双手去抚摸,重心有些前倾被家人立马给扶住,这些片段如梦似幻,却又能被证明过它们的存在。
婴儿时期也许是一段过渡的人生,它承上启下,然后逐渐褪去自己曾经留存过的意识,在混沌中飘摇,在混乱中忘却,在睡梦里苏醒,等待灵魂与这个肉体痛苦的再结合,然后真正醒来,忘掉了这个时期所有的意识。
但我终于开始能自如走路后,心中开始弥漫着悲凉的情绪,它无从由来,更无对象可以参照,在冥冥中,我感受到人生是一种悲剧的存在,但6岁的我根本不理解什么叫做悲剧,总之就是想哭的感觉,在河堤下方,散落着瓷砖店遗弃的大量残缺石板,嵌进了泥里,像一条破碎的长路,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泽,我一个人在石板上走,心生无限的痛苦。
我会对着镜子兀自流下眼泪,在空无一人的寂寞里感受快感,在静谧时感受无以言表的壮阔,那时外公外婆的房子,站在阳台就能看到河流经过,星空璀璨,大雪深厚,彩虹乍现,我时常站在那儿扶着栏杆看着景色发呆,而后会被外婆叫回房间,替我掩上纱门,并絮叨这样会受凉。
是的,那些景象后来都将我带入到了很久远的年代之前,犹如山水画与黑白照片,提示过我这个世界有过古老的存在,亿万年时光,我曾经经历过,体会过,体验过,生死过,就像秋天枯摆的草,消逝的鸟,在春暖时又会重新长出来一样,但我已经换了全新的躯壳,崭新的大脑,灵魂已经融合完毕,所以,我不会再记得有多少个“我”,可能是远方某处不知名坟冢内的枯骨。
多年之后我读到叔本华的哲学,“水沟里扭曲的一大片水蛭,活不过今晚,却在第二天的清晨,再次冒出一大片,就好像风刮落了叶,却又重新的长出来,一战时死去了大量的人,之后却迎来了婴儿潮”,我看到文字后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我这一生一定是不同寻常的,从懂事不久,5,6岁的我,每晚噩梦连连,诡异黑暗,仿佛哥特剧场每晚开演,我看到桌子上趴着蠕动肿胀的肉体,或是各类奇怪的死尸,在锅里翻滚的恐怖头颅,就在我走到房门的拐角处,前进一步便会看见,这些梦境重复上演,以至于我凡是到了那个梦境里,就知道在拐角处停下脚步,然后一个箭步向前猛冲,冲到那个外公外婆熟悉的阳台,飞身跃下,结束梦境。
没错,幼年的我,就已经学会跳楼,掌控梦境。
外公穿着那件长长的蓝色工装,是他们那个年代常穿的衣服,他经常戴着一个蓝色工人帽,他的身姿笔挺有形,但在梦境里,他背对着我,我喊外公,他回过头,我突然发现他没有脸,他的头变成了像如今卫衣的帽子,里面空空荡荡,点着一盏摇晃的白色蜡烛。
在恐惧中,我夺路而逃,往后转,我将摔碎在台阶上,往前冲,却逃不过眼前的外公,我在重复的梦境里学会了逃命的捷径,以头撞墙结束梦境。这是我唯一不能以跳楼结束的梦境。
我的直觉,第六感异常的强大,直到后来,我能够预测老鼠的动向,在它发出声音之前的几秒钟内醒来,然后听到咔嚓的声音,我还能预测到别人是否能于今天回来,在整个青少年时期,我用第六感去掌握人生。
但外公是悲剧的,他无数次出现在梦里,都是诡异恐怖的形象,但他对我,总是满怀慈爱,一脸笑嘻嘻,他也是我悲剧预感拼图里重要的一块。
这个世界的观感之外,我还能感受到时间的怪异,但这只出现过两次,如果像梦境那样重复,那我不是神人就是神经病了,第一次出现在我9岁的时候。
我在爷爷奶奶的院子里到处跑,那是在省会一所轻工设计院里,家属区就在微微起伏原是山坡的地方,还散落着各类的石头,突然看到眼前三楼,里面明显没有住人,显得很破旧,但窗户玻璃还完好,顽皮的我有毁灭的冲动,于是捡起石头就朝玻璃打去,果然,哗啦啦一声碎响,玻璃右上角被打了一个圆形的洞,我一看自己闯祸了,急忙从左侧斜坡逃跑,然后翻过灌木丛逃向远处。
第二天我又在那疯跑,又是“突然的”看到了那个三楼,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发现过,又捡起一块石头,朝窗玻璃扔去,哗啦啦右上角被打了一个圆形的洞,我匆忙从左侧斜坡跳下去,翻过灌木丛逃向远处的大门,突然间我怔住了:我似乎做过同一件事情,发生了同样的结果。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特意去看三楼的动静,它依然破旧,寂静与无人,但那个显眼的洞却一直在那里,只有一个,有且只有一个,如果第一次打破,马上就有人修补,那么第二次同样也会被修补上,但很可惜,直到假期结束我离开省会,那个洞一直就留在了那里,到了下一个暑假,它还在那里。
我的人生就这么开始了,它是那样的异常,却又那么的玄怪,即便人生的河流逐渐平稳,但异常的闪动却经常会零星而起,在那个时代,灰色与黄色调统治着街道与建筑,冷清灰色的巷弄,成了我童年挥之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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