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子男人

原创 2016    作者：茧

图片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母亲的小腹，鼓如哈密瓜。每每揉搓，松弛而有韧性的脂肪层棉絮般柔软，那是生养我家姊弟三个的生命殿堂。

大多数生育过孩子，或是年过半百并不注意保养的妇人，腰间都缀有一团赘肉。成熟果实般围挂在腰际，厚薄不匀，皮脂发达。一层层的肉线，叠罗汉似的堆积起来。套上不合身的衬衫，行走的阿姨大妈，活脱脱地化为一根根跳脱的火腿肠。今天我并不是准备科普女性早锻炼，保持身材苗条的重要性，而是借“小腹”这个话题，来谈谈本该阳刚健硕的男人，来来去去腆着怀胎五月大的肚子的怪象。

家中男子，大多精瘦而高。并不是物质不足，供应不上，往往体质改变源于一场大的疾病或者先天的基因遗传。年近六十的父亲，穿衣显瘦，脱衣无肉，活像晾挂晒干、滤去油脂的珍藏。年轻的弟弟，清瘦更甚。根根分明的琵琶骨，空架子似的抵拎着数片薄肉。未入社会前，我从未想过从不培植胚芽的男人，能够生出如此浑圆夯实的小腹。一走一颤，孕相十足，这或许算得上是男人进化史上的巨大进步了。

工作单位有位领导，为人和气，城府颇深。虽不曾天天接触，但偶尔一两次会面，二把手的大肚子也令人印象颇深。尤其近来胃口甚佳，领导五月大的肚子，个头见长，重量日增，直径色泽赛得过怀胎八九月的女同事。坐如一佛，站成一坨，行若一球，颤颤巍巍，圆圆滚滚。他一路走，肚子一路摆，那洋洋得意的形态着实招摇，一次又一次刷新了我孤陋寡闻的认知。对于大肚子男子的观察，自此开始。

中国历史长河中，大肚子男人文化也颇有渊源。佛教中的弥勒佛陀，大多臂圆腰粗。乐山大佛景区的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解释戒荤戒腥的佛门子弟为何生的如此膘肥体壮。门面担当啊，形象定位啊，如此福态富态的佛祖，总比瘦骨嶙峋的仙家入得了众生的法眼。道理明了，呼唤直接，皈依了我佛，你们才能长得如此心宽体胖。

再接着说“将军肚”，这种因酗酒吃肉或有着其他生猛爱好而长出来的肚子，和驰骋疆场戎马一生的将军联系起来，我个人感觉还是有些矛盾。很有可能将军暮年，脱了战甲换上朝服，不再运动锻炼，不再骑马挥刀，日日乘车乘轿，国家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这才让民众见了功成名就的姿态。

爱好吟诗喝酒流连烟花柳巷的文人雅士，长一个饱腹诗书的小肚子更是轻而易举。稍微出名点的，例如李白，斗酒诗篇，绣口半吐，大多成于酒酣胸胆尚开张之时。据野史记载，李先生的原稿好作于名妓秀女的胸脯之上，如此纵情纵色，纵酒纵歌，天生豪迈，性格洒脱的太白金星也难逃身体发福肚如怀珠的规律。

但无论古时男子性情多么豪放恣肆，生活多么锦衣玉食，他们大多都会注意自身形象，不会让小肚子变草里冬瓜。压力源于社会定位，肚中也却要才华多过油脂，像《活佛济公》中的怀孕郎，小腹大如怀胎四月都不敢上街见人，更何况状若临盆，那是古时男子想都不敢想的噩梦。

放眼现代，丢了布条换了皮带的男人们再也不用勒着小腹，如同女人不再裹着小脚一样，他们解放自我，顶着大小不一的啤酒肚招摇过市。对，我用的是招摇过市。若大肚子男人脸上有半分羞赧愧怍之色，那便值得原谅，笔者不会在这儿冷嘲热讽。但偏偏肚子越大者，走路运气丹田，两腿四平八稳，双手搭在肚子上，步伐缓慢，神态悠然，一摇一摆间，高官威或优越感一丝一丝地从小眼神里透出来，配上砸吧砸吧肥厚的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实在金光闪闪。

一次饭局，吃饱喝足唱嗨的某同事解开衣襟，露出衣内若隐若现透明发亮的小腹，圆若满月，晶莹剔透，常让我疑心那层薄薄的肚皮，是否能承受胡吃海塞的鸡鸭鱼肉？嘭得胀破，会不会喷得周围群魔乱舞者一脸秽物？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同事直立起腿，前身微倾，手抓着麦克风，脚踏着音乐节拍，全身筛糠似的抖动起来。结实饱满的小腹，莹莹闪动，在一片灯红酒绿中流淌下一条又一条汗槽。同事躯干瘦似藤蔓，充盈丰富的肚子悬挂成一颗晶晶亮的葫芦。对着忘乎所以的男子，我声嘶力竭地唱到：“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挂个瓜……”

男友是练家子，舞得一手好拳法。在校学习时，他肌肉发达，身量高大，天使面容，魔鬼身材，倾倒了一片又一片无知少女。待到工作两年后，整天开着车四处溜达，运动量减少，多于应酬，贪于口福，沉于酒色，他的肚子也逐渐前突。硬梆梆的九宫格慢慢变得柔软，松松散散，一格一格裹上一层层油脂。每每我看到他风中摇摆的肥肉，常常痛心疾首地诘问：“说，男人，你把我可怜的腹肌藏到哪儿去了？我的八块腹肌啊！”大肚子男子全然不顾我的悲痛，灿烂一笑，“它迷路了，要回家了，要回家了，等等”。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越来越多的青年才俊在耳鬓厮磨的岁月中渐渐跻身大肚子男人的行列。可能中央觉得满街的妇孺妇男，雌雄不辨地摇晃着大肚子有碍观瞻，十八大后，果然要求“怀孕者”“瘦身”“减肥”。偶尔去次健身房，领导们流汗健身的身影日多。

瞅瞅男友越来越结实的小腹，我在想男人难道不接着进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