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对生命的超越是可期的,但之前也有满足愿望的幻觉(《世界的可能图景》之14)
生命的基本特征是稳定性,也就是从单一粒子那里继承下来的,世界与其存在者同一的纯粹性的存在。稳定就是存在。但在复杂多样的世界里,生命还必须有另一个特征,就是独立性,也就是区别于他者的自我存在性。换句话说,生命的稳定是独立的稳定,而不是与他者同一的稳定,如果是与他者同一的,就返回了单一粒子的完全无分的境界了,那个世界里,也不可能有生命发生和存在。生命的意义本身,就具有与他者离散的独立性。因而,生命的基本特征有二,是稳定,另一个是独立。
生命的独立性,是从最初的单一粒子分化为双粒子的时候那里继承下来的离散特征。独立,意味着,世界的存在者是彼此离散的。如果没有离散,也就没有独立性,也就返回了单一粒子的世界。所以,生命独立性的本源,就是从单一粒子一次性涌现为复杂多样世界时候的离散特征。重复说一次,稳定与独立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二个基本特征。这二个特征,也决定了生命世界里后来发生的一切。
在我原来写的《思想的演化史》里有一篇《残酷厮杀的双细胞世界》,推演了单一细胞世界跃迁到双细胞世界,会发生什么?在那里,假设了最初的生命演化,是以细胞分裂开始的。这里引用一下那里的内容。
“一个细胞分裂为二个细胞,二个新生命体共存,带来了新的问题。首先是,环境里有了对可食资源的竞争,但更为要紧的是,如何处理二个生命体的相遇?由于在旧生命体内继承下来的能力里面,没有自我认知,所以,这时候的生命体尚无自我与同类的意识。生命体的意识中,只有对象,没有自我,而对象则根据生命的二个目的:新陈代谢和安全而分为三类,一是安全可食的资源,二是安全但不可食的无关要素,第三则是不安全的危险源。当然,不安全的危险源里是否有可食物,之前是无需划分的。但在双细胞的世界里,这种划分就十分迫切了,因为对于任何一个细胞而言,另一个细胞,就是一个既危险,而又可食的对象。为什么识别现在的这个另一细胞,比识别以往环境里的可食但危险的资源更为迫切呢?因为,这个对象,是个高度活动的,会主动进攻的危险源,有时候根本无法躲避开,必须主动迎战才能避免危险。因而,这时候的细胞意识里,就有了第四个环境要素,可食但十分危险的对象,也就是另一个细胞。分类的增加,丰富了细胞对环境的认知。
所以,一个同类的出现,必然使得环境更加危险,更加需要保持高度警惕和高效的学习能力。竞争,促进了学习能力的提高,也促进了智慧的发展。
这时候,新生命体从旧生命体继承下来的情绪功能必然发挥更为关键的作用,因为激烈厮杀的过程,需要持续高涨的情绪,激昂的情绪可以持续调动并保持机体注意力和体力的高度集中,并留下强烈的印象。在记忆里,这些情绪以及情绪持续所伴随的行为过程,成为生命历程中的可贵经验,也是智慧与知识系统的组成部分,也成为生命遗传基因里潜存的群体意识,传递给下一代。我们与生俱来的先天恐惧和一些不明就里的梦魇,也许是漫长生命演化史上,某一古老生命体所经历过的惨烈场面的记忆回放。而莫名其妙的幸福感,也许是现实的某一情境触发并唤醒了基因深层记忆里,生命体演化早年经历过的某一温馨场面时的那种感觉。“
当然,另一个细胞 ,不仅仅是危险源,它还是一个主动的危险源,比原来非主动的危险源更危险。此外,这个危险源不仅仅危险,还是可食的,而且还是更为集中的可食对象。也就是说,这个作为同类的食物对象,具有更为直接的营养,比别的营养对象都更有价值。所以,同类是最危险的,也是最有利用价值的。这就是在生命的认知中,同类是个极为特殊的对象,需要特别认真对待。
而且,生命的同类,在具有最集中的营养特征的同时,还可能带有新的风险,比如遗传病或者传染病。当然,这种风险,是在生命形态极为复杂后出现的,在双细胞的时候,应该没有出现。那么,在高度复杂化的生命世界里,对待同类确实是极为重要的。到了人类出现阶段,人类对待同类的态度,也发生过多次转变,有时候极为残忍,有时候又极为善良。人类对待同类的方式,表示人类对同类认知和自我认知的提升和转变。
无论人类对待同类的态度如何,同类都是特殊的对象,需要特别对待。人类的态度来源于认知,并伴随有情绪,情绪则驱动了一定态度基础上的行动。
我们知道,生命形态最基本的情绪有二类,一类是面对有利于自己的对象时候的欣喜,另一类则是面对有害对象时候的恐惧。这是所有情绪的出发点,在演化史上后来出现的情绪,都可以最后归结为这二个基本情绪。
因为有了死亡,恐惧的最集中形态就是对死亡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激发生命集中注意力和全部生命活力,避免死亡威胁。虽然死亡是所有生命的终结方式,但生命并不具有关于死亡的直接体验。所有关于死亡的认知,都来自对他者之死的外部观察,因为死亡是生命的终结,所有经历了死亡的生命,即使有所体验,它的体验也随着生命的终结而终结,更不可能拿出来跟活着的同类分享。
但人类历史上有过多种多样的关于死后世界的描述,还有死后重生的传说,或者转世记忆的说法。但那些事情,即使有,也不是一种普遍的经验。如果死后的经验,或者重生的生命,或者转世记忆之类是真的,那么,就一定有特别的演化原理对之说明。
如果死后可以重生,那么还要繁衍干什么?繁衍,就是死亡不可重生的弥补方式。所以,繁衍的存在,否定了重生的必要性。
如果有转世记忆,那么活着的人,还需要重新学习吗?之所以,需要重新学习,就在于否定了旧有知识的保守性,破除旧有认知体系的惯性,给新的生命提供新的可能。所以,所有新生代,必须自己学习,即使学习同类既有的知识,也必须是自己的好奇心驱使的新的学习,而不是被动继承旧有知识。所以,转世知识,不管是否有价值,都是新生代所应该避免的,因为旧有记忆会阻碍新认知,阻碍好奇心。转世记忆与死亡和繁衍原理相违背。
所谓重生,不过是活着的生命的自我幻觉,是一种希望,而不是现实。这种愿望的意义,在于,它指引了人类科学技术的一个发展方向,就是努力实现生命的永生,当然,也包括把演化史上出现过的生命体重生。这种愿望驱动了人类科学技术的发展,未来应该有实现生命永生和死后重生的技术。
至于转世记忆的说法,跟永生和重生愿望一样,都是一种好意图,但不一定是现实。我之所以并不完全否定转世记忆的说法,就是因为,这种说法有很多传奇案例的支持。当然,我自己相信,这些传奇说法的背后,一定有巨大的利益支配,尤其是某一类宗教里的既有权势者们,为了维护自己在信徒中的威信,需要不断创造出传奇故事,以获得信徒的崇拜和迷信。但出于尊重和敬佩,我不把话说死。我相信,未来肯定有超越生命的技术,那时候,人们就真的可以体验死亡,死后重生或者转世之类。但当然,那时候,死亡和繁衍已经失去了其本有的意义和价值。当然,对于此时此刻的人,能不能在有生之年经历那种生命的超越,就不一定了,所以,在技术实现生命超越之前,以幻想满足自己的愿望,哪怕是一点点内心的安慰,应该也是情有可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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