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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的时候絮连手机都不想摸,她想肯定又是五点钟。可最终她还是习惯性的将手机从枕边捞起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散发的光耀的絮的眼有些灼痛,她瞥了眼手机上的数字想,果然,果然。
回笼觉在不知不觉中对她已经成了奢侈,絮听着身旁那人发出的微微的鼾声有些不耐烦的转了个身换成了脸冲外的姿势。已经睡不着了,可是,一天的24个小时里,只有这半个小时的时间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所以絮格外珍惜。
可是什么都不做的时候,时间又总是显的格外的漫长,絮并不希望闹钟响可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去看时间。怎么还不到时间,别是坏了,她总是这样想,可不能耽误了孩子上学的时间。
闹钟还是响了,5:30,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很是悠扬的旋律,耳熟,可是絮想不起这是什么曲子了。她坐起来觉得这曲子飘的人心烦意乱的。洗漱做饭,想不起来应该做什么才能满足自家小祖宗的胃口,于是还是日复一日的煎蛋,她闻着都觉得有些恶心。
孩子睡的很熟,絮看了看书桌上摊成一片的书本和试卷觉得把孩子叫起来有些不忍心。可是最终还是伸手推了推孩子的肩膀,别睡了,她说,起来吃早点吧。孩子伸手揉着有些睁不开的眼睛不情不愿的坐起来,将她递过去的衣服甩的呼呼想。絮看着孩子莹润的指尖想,这孩子的手真好看。
那孩子直到坐到餐桌前时还是一副判官脸,对着早点各种挑剔。絮已经习惯了,她站在餐桌旁一声不吭。“怎么还有鸡蛋皮,”絮听见孩子抱怨,“真是的,不吃了!”“对不起,是妈妈不小心,可是不吃会饿的,至少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完,”絮忍着快要爆发出来的坏心情好言劝道。孩子一路走的叮叮咣咣的响,絮叹了口气将孩子吃剩的那点儿煎蛋塞到了嘴里。
絮走到卧室的时候男人还在睡,她觉得自己的坏心情一下子飙升到了极点。走过去没好气的一把掀掉了男人身上的被子,男人被惊的一个哆嗦醒了过来,伸手揉了揉眼,问,你要干嘛。絮没接话,她只是想,这动作倒是和那孩子一模一样。可是她看着男人因为没剪指甲而显得指节更加粗大的手指和满脸的胡子拉碴,刚刚升起的一点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真恶心,她想,真恶心。可是她还是走进厨房给男人和自己做今天的第二顿早餐。男人出来的时候已经刮了胡子,可是絮还是感觉看不顺眼,当时怎么就嫁给他了呢,她想。
絮记得当时媒人跟自己的父母说,那孩子很好,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刚毕业就有五六千的收入,长的也好,人还老实。说起来,就是因为太老实了所以才一直找不到对象。当时的絮是没放在心上的,她活的很梦幻,谈过几个男朋友,总想着前面会有一场生同衾死同穴的爱情等着自己。偶尔也会听父母的话去相亲,但是从没想过自己未来的那位会是他们的其中之一。
絮已经记不清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了,只隐隐记得父母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于是就去了,也没认真打理自己,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梳,就那么散着一头乱发,女鬼似的飘了过去。他当时穿了什么呢,絮是真的想不起来了,硬要想的话,絮只记得,男人十指圆润的一双手温柔的眼睛还有仿佛从动漫里跑出来的声音。絮当时想着,真想把耳朵粘在这人身上,可是男人的话不多。只在最后的时候轻轻的问,是否可以再见面。絮答应了,被他的声音蛊惑。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说,絮,我喜欢晏殊的一句诗“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所以,絮,我喜欢你的名字。我们,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吗?
于是,一试便试了这么十几年,后来,絮才知道,他并不懂诗,那一句或许是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几句之一,偏偏自己就是被他的一句诗一双手还有一把好嗓子给骗了来。从此,生活开始像被按下ctrl+c和ctrl+v一样一日一日的复制粘贴。
絮低着头将盘中最后的一点早餐吃完。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保留这食不言的习惯,絮说不出这是不是好,但是她觉得此时的餐厅像一个巨大的坟墓,她擦了擦嘴站起来听到男人离开时的关门声,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说。絮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在她的设想里此时自己应该站在门口为男人整理好领带踮着脚轻轻的亲吻男人的面颊柔声的对他说“一路顺风”什么的。
已经来不及洗碗了,絮抬头看了看挂在客厅的表。穿好衣服掂着包冲了出去。快要迟到了。地铁站一如既往的拥挤,她听到来自自己身后的骂骂咧咧的声音,可是她不得不拼了命的往上挤,再迟到的话,这个月的工资就被扣的差不多了。可是絮听到来自自己身后的男孩子的声音,他说,最讨厌大妈们了,啧,这么大把年纪了……是在说自己吧,絮想,就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自己被人流推了出去。絮看着在自己眼前关注的门,有种想哭的冲动,完了,她想,完了。
迟到是必然的,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次了,絮听着自己领导口不择言的辱骂有点无所谓,有什么呢,他要说什么自己已经完全知道了,只是可惜了这个月的工资,真的被扣的不剩什么了,万恶的资本主义,絮在心里狠狠的骂,可是脸上却堆着假笑低着头承认自己的错误,解释是没有用处的,没有人会同情自己。絮想起自己大学的时候与闺蜜躺在草坪上说的话,她记得自己说,未来啊,我要开家咖啡店,高兴了就开门,不开心就晚会儿再来,我要把它打造的像一个家一样温馨,然后,没有忧愁的我就可以老的很慢很慢,等我四十岁的时候,还会有十几岁在我店里喝咖啡的帅小伙儿叫我姐姐。当时,闺蜜是怎么说的呢,奥,对了,她好像说,絮,你真是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四十岁?你个老妖怪。她记得,那时的女孩儿们在一起笑的很开心。
中午回家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楼里的李大姐,她呲着满口的黄牙跟絮打招呼。吆xx妈这是下班了啊。嗯~下班了,絮勉强自己的嘴角拉出一条弧线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由絮就变成了xx妈,她不喜欢这个称呼,像极了村口的老太太。可是她不得不答应,絮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家孩子从楼后拐过来,孩子身上的校服穿了几年已经洗不出来了,泛着陈年的暗黄,第一次,絮看着那个孩子泛起了恶心。她上楼的时候听到身后的女人们在谈论着什么青菜又便宜了多少钱,鸡蛋又涨了几分钱。真无聊,几分钱的事情而已,这么斤斤计较。可是,开开自己门的时候,絮想着,好像刚刚她们说的那个青菜自己应该去买点儿的。
下午的时候接到男人的电话,他说,喂,家里的电费要交了,今天又有人来催,你别忘了。
好的,絮说,好的。她迫不及待的挂了男人的电话,现在,她已经不想听见他的声音了,不过,絮想,还是想听听他用以前那样磁性的声音喊自己一声,絮。
是的,好久了,什么时候起呢?他叫自己,不是喂,就是哎。絮这个名字已经在那个家里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絮觉得心里堵的难受,那时,说喜欢这个名字的人,明明是他吧。
从超市里血拼出来的絮接到孩子的老师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怎么回事,这次考试xx下降了整整十个名次。絮听着老师在电话那头的歇斯底里有些好笑,这老师,是不是太负责了一些。不对,她好像还听到,汽车的鸣笛声,人群的尖叫声,真烦。这是絮飞起来的时候所想的,真烦。可是倒在血泊里的人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海水冲到海滩上的鱼,呼吸困难。她难过的挣扎。
好累,好累。她看见孩子身上带着油渍的暗黄的校服,男人指节粗大的手指,然后,她听到温柔清甜的女声在一声声的喊着,絮,絮,醒醒啊,絮。紧接着是天摇地动的摇晃,要散架了,絮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自己住了四年的大学宿舍,还有依旧青春靓丽的舍友们。絮,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她听到她们柔和的询问。
没事了,絮轻轻的摇头,已经没事了。
是噩梦啊,真好,絮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之间,泪流满面,幸好只是噩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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