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正飘着毛毛细雨,凌晨三点的深秋,寒风瑟瑟,柏油路面湿冷冷的,还闪烁着青、黄、红颜色的灯火。“弃——我去者,昨……昨……日之日不可留……留!”刘峰趴在酒吧的吧台,下巴贴在亮黑色台面上,犹如一颗骷髅头,一上一下。
“先生,我们要打烊了。”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恭立在左侧,是个清纯的女生,谈不上美丽。
刘峰慢慢地移回趴在眼前的左手,“三……三点了!”呃!一个酒嗝涌了上来,周围瞬间占满了酒气。“酒……酒……”他的右手上紧紧地握着一只大大的空玻璃酒杯。
女服务员发现他的两只手都保养的很好,手指干干净净的,一丝不挂。事实上,他从小就喜欢服装设计。
“喝!”呃!又一个酒嗝涌了上来。
“先生,我们打烊了……”女服务员笑笑,眼睛大大的,声音很甜。
“我……我的手——表呢?”刘峰微微抬起了耷拉在吧台的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没有再问了,朦朦胧胧的眼中印进了一个显示屏,上面播放着八天前的新闻——刘氏建工破产,董事长刘石携其夫人跳楼自尽。
“先生,三点了,我们酒吧打烊了,请明天再来吧!”女服务员说了第三遍,眼角流露出一丝熬夜的憔悴。
刘峰慢慢地从西裤的口袋中掏出一盒香烟,点燃了一根,打火机是街边小卖铺一元钱一支的,和他身上Giorgio Armani的西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事实上,这身西装是她的妻子八天前和他离婚时送给他的,他还记得她说的话——把你还给你。刘峰慢慢的把香烟准确无误地塞进了嘴里,贪婪的猛地吸了一口,又赶紧把它吐了出来,明显是个新手。
“你来这里应该没多久把,似乎还不习惯夜生活。”刘峰侧脸看着女服务员,眼睛有些湿润,吸过一口烟后,酒意似乎也去了不少。
“才来一个星期,一星期前刚走了一个姐姐。”女服务员诚恳道,“先生,您真该走了,我们要打烊了。”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刘峰爬了起来,瞬间打了个哆嗦,边唱着边踉跄地朝门外走去。
“先生,您的单还没有买。”身后传来女服务员怯怯的声音,像个邻家女孩。
刘峰回过头,看见女服务员两步并作一步,来到了他的身旁,眼睛睁地大大的,诺大的酒吧一片寂静。
“今天没有人帮我埋单吗?”刘峰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害怕,大声嚷了起来,自从一周前身无分文来到这家“落日酒吧”准备烂醉一场之后,他就没有付过酒钱,当时也有个女服务员叫他埋单,他掏了半天没掏出钱来,后来估计有人帮他买了,既然有人给他这个穷光蛋埋单,刘峰才不会管谁是这个冤大头呢!他便第二天继续来这里。
“小玲只帮你买了一周的单。”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个女人,似乎有些生气,刘峰看她的穿作打扮,心里暗想应该是老板把!
“小玲……小玲……”刘峰喃喃,似乎在努力回想,“周玲?”刘峰试探地问了问。
“原来你真认识小玲!你是谁?自从八天前小玲看到你之后,就跟丢了魂一般,第二天就毅然辞职了,我怎么留都不行,她帮你付了一周的酒钱,还说今天要过来看看我的,但是到现在还没有来。”女人脸涨得通红,似乎更加生气了。
刘峰没有回答她的话,周玲他怎么可能不认识,高中的时候给他表白过三次呢!但刘峰认为她长的不好看,都果断地拒绝了。
“你到底是谁?”女老板伸出食指指着刘峰的脸。
刘峰看着女老板在大吼,却怎么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他突然感觉到很闷热,只想赶紧出去透透气。他将上身西装脱了下来,挂在了女老板伸出的手臂上,女老板似乎被他的动作给惊到了,呆若木鸡,痴痴地看着他一摇一摆地朝门外走去。
凌冽的寒风吹来,刘峰感觉有千万把刀子在割着他的脸,他打了个冷颤,双手抱在胸前,蜷缩着身子。
“快过去看看!天桥那边好像发生了车祸。”刘峰看到旁边快速走过去两个男人,模糊听到其中一个人在说。
他突然想起来老板的话,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快步朝天桥边跑了过去,虽已凌晨三点,那里却早已挤满了人。刘峰拼命地挤了进去,下一秒他又呆住了,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站在天桥下,滚烫的泪珠在眼眶打转,世上所有的车子和人都停了下了,没有人知道五米之外的那个血肉模糊的女孩身上穿的白裙子是他高中时随手画的。
刘峰望着躺在湿冷冷的柏油路上的白色女孩,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那个夏天,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怯生生地对自己说:“刘峰,我喜欢你!”她的声音也很动人。
天空中的毛毛细雨仍在继续飘着,一阵又一阵寒风吹过街道两边的梧桐树发出瑟瑟的幽鸣,一片又一片梧桐树叶像一只又一只美丽的蝴蝶,打着卷儿,在昏黄的路灯下翩翩起舞,又落在了湿冷冷的柏油路上。
——潭秋
丁酉鸡年腊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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