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晴天。
一眨眼,已经在医院呆了近十天,每天充斥在鼻尖的是消毒药水和形容不出来的味道,目之所及,要么是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要么是穿着病号服的患者。天天下雨,湿热难当,感觉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那天听到妈妈摔跤致使左肩胛骨骨折,住进了医院,我千里奔回。看到的是病床上的妈妈,对着弟弟显得有些无措。看起来两人刚拌过嘴。
见到我,妈妈眼睛一亮,接着又黯淡下来,既像是解释又像是自嘲:“耍还耍出事了,人老了,真是没用。”弟弟说:“早就跟你们说过,下雨天走路小心点……”
妈妈往病床里面缩了下,我阻止了弟弟后面的话。妈妈看弟弟停下来,她小声嘟囔道:“我没走哪里去,就是去喂鸡,不晓得脚底下咋个就踩滑了,我还注意到的,结果倒下去就爬不起来了……”在弟弟直直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低。
弟弟瞪着妈妈半晌,叹了一口气:“妈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心疼你。你看你绊倒了,受罪的还是你自己,我们又不能替你疼。”
听弟弟放软了的声音,妈妈开始振振有词:“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动不得了,再说喂鸡又不是重活路,连门都不用出。鸡喂大了,你们回来也有土鸡吃。我啷个晓得在屋角边也会绊跤子嘛。”说到后来,很是理直气壮。
“可不是,你今年也才七十五六,离八十确实还差几年,还年轻得很呢。”弟弟忍不住怼回去。
妈妈瑟缩了下,爸爸和稀泥:“已经这样了,不要再去追究到底是咋绊倒的了,好生休息,听医生的话,慢慢养着。”
弟弟说:“爸,你忘了,去年,你摔了跤,肋骨骨折两根,疼成那样,妈妈还数落你:‘在哪里绊倒的,咋个绊倒的,你自己都不晓得,你咋不把自己耍掉喃。’那时,你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乖乖听训。我开口想劝,还被迁怒了。你再看妈妈,自己摔了,还有理得很!你还和稀泥。”
弟弟一说,我也想起来,去年爸爸摔伤后,我也回去了,妈妈一直怨爸爸让人不省心。后来爸爸足足养了大半年才基本恢复过来,只是从那以后,爸爸的精神明显不如从前,到底还是伤了根本。
这几天妈妈很烦躁,甚至还很暴躁。因为断骨的位置疼,加上左手打着石膏,躺在床上,没人帮忙连坐起来都不得行,上厕所必须要人帮忙。对好强的妈妈来说,这是很难堪的事。
尤其在面对我和弟弟的时候,妈妈既内疚,又自怨自艾,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对着爸爸,又抱怨他不中用,连照顾人都不会,常常发脾气,发过后对着我们,又变得小心翼翼。
医生说:“骨折对上了年纪、再生长能力接近于无的老年人来说,是灾难。恢复的周期会很漫长。”
对父母来说,最担心的是自己没有了用处,所以只要能动,总想着做点什么,期望能减轻儿女的负担;最害怕的事,莫过于成为儿女的拖累。他们从没有想过,是他们给了孩子生命,并抚养他(她)们长大,孩子们陪着他们老去,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完全不用觉得愧对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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