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顽童

隔壁家的老爷爷于今天8月18日与世长辞，享年84岁，这个突然但情理之中的消息让我陷入了无限遐思...

我一直以为隔壁大爷的可能会一直活下去，我一度确信我这个注定晚婚的人有一天孩子都有了，他还能手舞足蹈地跟我谈天侃地。他就像“射雕英雄传”中的老顽童周伯通一样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他是2012年冬天搬到我们家隔壁的，那个大雪的冬天差点让这个大爷无家可归，好在我城里的大伯把自己空在那里的土墙瓦房贡献出来给他安享晚年生活。那年他75周岁，虽是古稀之年，但是仍然健步如飞，他的身影总是在菜园子和花生地等庄家地之间穿梭。那年我20岁，还在上大学。

2012年到2014年那两年，每次从学校回来，他就会拉着我聊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就像川流不息的长江水一样滔滔不绝。我能理解他，没人能跟他聊半个小时以上。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虽然生于40年代建国之前，但是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知识储备在我们街坊邻居都是以务农为业的环境下实在是太过于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很难找到知音；二是一般人没有我这个耐心，因为其他人先入为主地认为一个老人家这样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是一种为老不尊，而我却喜欢的要命。

那两年从湖南的学校回来，您就会跟我聊湖南有个晚清名士“曾国藩”是个狠角色，创立湘军，平定太平天国的最大功臣之一，洋务运动发起者，是中国最早开眼看世界的那一批人之一；问我在湖南哪里读书，答：“永州零陵”。“此地是柳宗元被贬之地，那里有柳子庙和愚溪来纪念柳子，和广西交界”，“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里面的那个黄盖就是永州零陵人，他紧接着说。而我，只能张大嘴巴，只想知道这些知识，40年代那些私塾老师都不知道的，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当我说到：“我还是个学生，哪里有钱坐飞机，只能坐绿皮火车”。您说：“你们现在有火车坐都很幸福啦，我们那个时候1961年，镇上第一辆140农用车开进山里，全村老老少少都出来像看春晚赵本上小品一样，不断拍手叫绝，那个时候的汽车才40迈，但是汽车只是国家才有，老百姓是不可能有的。我们从山上的家里赶集去镇上要天还没亮就出发，点着火把，走到下午才到。

当我说到：”我们学校的饭菜伙食太差，没有什么选择“。他说：”少年，你要知足，你知道吗：五九年到六一年三年困难时期，我们全村老百姓都在啃树根，没有粮食，一碗粥里的米粒是可以数的清的。就是因为国家搞“集体主义，人民公社",那个时候”肥猪赛大象““三年赶英，五年超美”，成为全村男女老少下地劳作之前必喊 的口号。我们把自己家的锅碗瓢盆全部背到一个土窑里用柴火烧，美其名曰：”全民炼钢铁“，那几年生活可苦了呀...

2014年，我妈得了一场死里逃生的大病，您总是把您种的最好的新鲜的蔬菜洗干净了送给我们，而我什么也不会做，只会听您聊天。

后来工作去了广东，您总是提醒我：”广东的冬天不冷，是没有雪的“。您一辈子没有去过广东，但是您对于广东的冬天不冷以及没有雪如此笃定，当然您在我这里也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点头同意，您说：“广东发展这么快，要感谢小平在1997年南海边画了一个圈，改革开放就把那里的小渔村变成了一幢幢高楼大厦“。其实我一直想问大爷这些是哪里知道的。因为在农村，普遍聊家长里短，涉及范围，最多辐射到隔壁村的情况下，老爷爷让我感觉到了是我们那个村“开眼看世界” 的第一人。

但是，直到今天老爷爷离开这个世界，我这个问题还没有问出口，这个答案我是永远不会得到了。如果心有灵犀的话，今年过年，我来给您烧纸，您告诉我。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普通的老人离开了这个存在了45亿年的地球，奔赴另外一个星空。而对于我，却意味着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