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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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春雨过后，红樱桃新鲜上市了。仿佛一夜之间，一些手挎竹提篮的大姐大嫂开始在街上在市场兜售起鲜嫩可人的樱桃。红红的，泛着光，水灵灵的，似一颗颗红玛瑙，红樱桃中的几片樱桃的翠绿叶上还带着露珠，放在篮子里特别诱人。

上周末出了趟远门，汽车驶过，公路两边极多樱桃树，一丛连一丛，树上坠满了果实，有红艳艳的，那是主人家还来不及采摘的，兴许是因为偷懒，这物在他们眼中是极普通的，不象我们这般稀奇；而大多的樱桃是将红不红的，带些许黄色，不管怎样，看到这成片挂满了樱桃的树，让人特别眼馋。

汽车稍停加水，就有俩少年手执一盘上得车来，脸上还带着稚气和纯朴，盘中盛着用塑料袋盛着的一袋袋红樱桃，他们用期盼的眼光扫了扫众人，就有游客问：“多少钱一袋？”少年答：“十块一袋。”有些腼腆。“一袋多少两？”“一袋有一斤。”按这样算下来，这儿的樱桃只要十块钱一斤，相当便宜。要知道这个时节在城市的市场里樱桃要十块二十块钱一斤，与众人一样，我也毫不犹豫地买下几袋，孩子的脸上溢出樱桃般红润的笑意。樱桃的味道也好极了。

曾几何时，表妹小红也是卖樱桃的一位小姑娘。幺姨家有两个表妹，小红生下来的时候其它倒没发现什么毛病，等到开始学说话时，才发觉她的口腔内有问题，原来是先天性的没有“天舌”。所以说话口齿不太清，声音有些发嗡，听不太清楚。几年后，小红有了个妹妹丹儿。

幺姨家住农村，幺姨爹在房前屋后种了一些水果植物，他们那一带时兴种水果，除了食粮等家农作物，许多人家都是靠卖水果挣钱。每当水果上市时，就由幺姨上街去卖。小红有时也跟着去，小红也是上过学的，只是成绩比较差，语言表达能力也差了点，读完初中以后就没有再上学了。她就跟着幺姨、幺姨爹在家务农做庄稼和卖水果。

小时候小红与我关系极好，因为与我年龄相差不大，小红每次到城里来卖水果的时候总爱到我家里来玩，顺便捎些时令新鲜的水果，有时是鲜甜滋润的樱桃，有时是金黄灿烂的枇杷，还有桃子李子等。那时我是常常盼着小红来我家，一是可以见到小红，和她在一起玩，二是可以尝到新鲜的水果。我曾说我非常非常喜欢吃樱桃，以后只要是樱桃红了的时候，小红总在第一时间给我送些来吃，让我大饱了口福。

小红最初卖水果时，胆子极小，要幺姨在一起才敢去卖，经过多次交易后胆子也放大了，也敢于抵挡顾客们的讨价还价了。她成了幺姨的得力帮手。看到卖樱桃的少年，象极了从前的小红。

没有丹儿以前，幺姨和幺姨爹还是挺喜欢小红的，毕竟是有些让人爱怜的。丹儿出现以后，小红的位置就自然而然地靠后了，一来小红已经好几岁了，大很多；二来丹儿没有发现同样的毛病，将来说话肯定很正常，更逗人喜欢。外人都可能看得出来，大家都宠着丹儿，不大关注小红了。只有我依旧喜欢小红，毕竟年纪相仿些，还有丹儿有些娇生惯养，两人有矛盾时，大人总是护着丹儿，小红平日里受了不少委屈，但她也从不抱怨什么，还是一如继往地照拂着妹妹丹儿。我多少有点替小红打抱不平。

记得我曾对她说：“小红妹，别怕，哥保护你，一辈子。”我是多么希望用我自己的力量，给这位妹妹以更多的爱和帮助。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了，忽然有一次听小红对我说，有些害怕我哥哥，我很诧异，问她为什么，她说只是有感觉而已，觉得他好凶。可能是当时我哥哥对她的态度不太好。那时我就感觉小红长大了，在她的内心已经开始起了变化。她已经开始意识到自身的一些差异，比如身体上的差异，说话与众人不大同；比如她身在农村的身份。而这之前，我是没有感觉到她的变化的，可能她也没有意识到。我清楚地记得，她又低声说了一句，也许我将来也会很怕你的。我看到小红的眼里闪过一种异样的眼神，现在都还记忆犹新，是迷茫、疑惑、恐慌，还是失望？当时我心里是一阵失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记得当时我肯定地说不会的，其实我知道我不会，但我也有些怕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但渐渐地，小红上我们家来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幺姨能来她就不来，有时幺姨有事不能来，她才来，勉勉强强的。偶尔地来，也还是带些水果，或枇杷或草莓，放了就走，也不多留。还是能吃得着幺姨家的新鲜可人的水果，但味道似乎有些发淡，不似先前那般好吃了。变淡的还有我和小红的兄妹情，我们关系也已经渐渐地疏远了，当初亲密无间，现在距离拉得越来越远了。我们之间的世界，就象隔着一扇大门，在岁月的历程中徐徐关上。

我到外地求学时，听说小红因招工进了一家榨菜厂，做了一名做榨菜的工人。我真为小红找到了一份职业而高兴。其实表妹她很勤劳善良，我真的不希望别人因为她说话不太清楚而轻视她。后来我和父亲母亲到幺姨家玩时，碰到了小红，已经长得很高了，象个大姑娘了，也变漂亮了，但说话很客气，也不大理我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讲了，有的只有客套。不象小时候亲密无间，无话不说。

然后就是好几年没有碰到小红了，大家都各忙各的。

那年春节在幺姨团圆时又见到小红了，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她了吧，她对我更加客气了，毕竟她已经完全长大了。

在榨菜厂期间，她认识了现在的老公，我也见过的，一个勤劳本分的小伙子，听说家境虽不大好，但人挺好，关键是对小红相当不错。两人双双远赴山东打工，挣了点钱，后来回家结了婚，我因为在外地出差没有能够赶上喝上表妹的喜酒，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小女儿。算算当了妈妈的小红也才二十一岁多一点，但她们毕竟生活在农村。他们用他们打工挣的钱，将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贴了地砖，买了新家俱，换了新彩电，生活还是越过越好了。我很高兴，那个保护她疼她爱她一辈子的人，终于找到了。

这时我眼中的的小红，已经俨然成熟了，毕竟已经嫁为人妇，且已经做了妈妈。再不是当年那个常常送来樱桃给我吃的，缠着我直喊我“哥、哥”的小妹妹了。

现在樱桃也快要过季了，看到樱桃红了就想想这些往事，而往事也如同每一季的樱桃一样，新鲜清晰一阵子，然后远去、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