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他的那天,他已经离开了,锈迹斑斑的门上缠绕着锃亮的铁链,晃荡的锁头一下下的叩击在链与门之间,房间里没有了往日温馨的光亮,也再听不到偶尔传来的嬉笑,周围安静的可怕,我很平静。
后来,他告诉我,那天他接到面试通过的电话,他答应了,那天他也接到父亲叫他回家的电话,他也答应了。一种答应胜过另一种答应,于是他合理的离开了。他同我感叹命运精巧的安排替他做了选择。我亦感叹,他那还没来的及迈出探索便要怯怯收回的脚步,更感叹,原来令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他妥协,竟如此容易,命运可真是精巧。
我曾拾到过一个宝箱,那是我的宝箱,别人很是厌恶它,所以它只是我的宝箱。初见时,我战战兢地接近,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触到它的一寸,就听到噫吁的嫌弃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尖锐刺耳的声音叫嚣着逼我离开,我死命的捂着耳朵挣扎,我晓得他们厌恶它,可那是我的宝箱啊,我从未央求他们与我一道珍视,那一刻,我像极了一只困兽。头好痛、好晕,我动不了了,我无力挣扎了,太可怕了,只想逃,想逃,逃开...
很庆幸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很平静,很安宁,很幸福,没人打扰,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啊,我沉浸在这种幸福里,时间都静止了,我贪婪的享受着一个人的时光,贪婪的呼吸每一寸自由,恍惚间,我想起了我的宝箱,我还没打开它,我的宝箱,它,在何处?
骤然睁开双眸,我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箱子,我看到一团黑色的雾笼罩在箱子四周,我对那个箱子一点也不好奇,就这么看着。渐渐的,我隐约听到远方传来了一些声音,抬眼望去,一道明媚的白色光柱直冲而来,就连那浓郁的黑雾也似乎被这份明媚驱散开了一点。我眯着眼,这光,太刺眼了,我隐约看到人影闪烁,他们推搡着、叫嚣着、撕扯着冲向前方,似乎有不得了的东西在那里,我有点好奇那束光的源头是什么,我慢慢从地上爬起,眯着眼遮着光试探性的靠近,来不及犹疑,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从我身后叠加上来,我不知道是谁在推着我,我感觉到好多好多人的手,一直推,不管我喜不喜欢,一直推,不管我如何拒绝,一直推...
我终于被涌到了人群深处,瞥见了光的源头,诧异了片刻,我怒火中烧,也有一些人同我一样发现了异常,他们也诧异了、愤怒了。转身,看着这些满是痴狂的脸,我很平静,很平静。我侧身让路给他们,那是他们的宝箱,不是我的,哪怕那箱子上嵌满了钻石,于我也是烂铁。艰难的逆着人流回到那被黑雾笼罩的破箱子面前,只是看着,心中都洋溢着安宁,它是破箱子,却是我的宝箱。
我微微颤抖的手摸上它残破又布满灰尘的外壳,细细揣摩了良久才鼓起勇气触上那锁扣上的钥匙,扭动钥匙,咔哒的一声,像是来自虚空的呼唤,轻轻地掀开盖子,我看到了,我想起来了,一颗颗小水珠顺着眼角滴答滴答的落在上面,那一刻,我很平静,很安宁,很幸福。
后来,我又遇到了他,他说,他接到了面试通过的电话,他答应了,我笑问他,这次没有其他人给你电话了?他尴尬的扯了下嘴角说,有,但是我在离开时捡到了它,说着,他将手里的破箱子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笑出了声,真巧,我也刚捡了个破箱子。
它是别人的破箱子,我的宝箱,里面装着诗与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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