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黄时节

疫情刚刚松动些的四月初，一切工作都尚没有头绪。因为一些尚待需要落实的项目的缘故，我们驱车到太行山脚下的一处万亩果园。已是残红落尽，青果隐约可见时。通过一条南北主干路时，见一农户门口，靠墙蓑着一块纸牌，上边不很工整地写着，“果园出售”，一看，大家都很乐意进去看一看，为何三两月就有希望的果园，单单现在出手？

果园的主任姓王，为人很热情，常年经风日晒，脸颊红扑扑的，也不显得粗糙，反倒是那种健康的白里透红，他和爱人在县城住，退休后经人引荐来神农山门口从当地村名手中接手十亩果园，主要是红香梨，树龄都已十年以上了。他带我们向果园深处去，整个园子被搭理的利利亮亮，树下除了专门预留的蒲公英，各自默默开着黄花，星星点点，甚是可爱，相比其它草，蒲公英犹如得了特权，与青果相映成趣，与自然惺惺相惜！

我一路走过，左手边高出齐腰，是另一家的院子，遍地都是各种小花，搞不清是花地还是草地，伏地一层，看不见地皮，与这一家在边齐纵深隔着简易的铁丝网，里边有建一凉亭，大概是八角亭，每一面都有上卷的珠帘，上午阳光不燥，照的四下里亮闪闪的，迎着尚未晌午的的光，有薄薄雾气，这大概是果园子里嫩绿的叶子以及灌溉田蒸腾起的雾笼罩着半空，对着光拍照常有彩虹现身，光彩照人。

最里边是稀疏地栽着十几株杏，出乎我意料的是，老王介绍的品种，疙疙瘩瘩挂满枝头的青杏明显比我想象的个头大得多。我从来不曾见过这个季节如此大个的杏，显然令人意外。他比划着说到成熟的时候，个头会膨胀到小拳头大小。我直咋舌，“咦——真的么！”

我有关于杏的情结由来已久。无论在哪里，只要看到一株，我都会特别近距离观察或拍照，当然，是因为她够可爱，记得我看过一本书《绿山墙的安妮》里边有一个情节，刚刚被马修兄妹收养的安妮，爱死了绿山墙的一切，她觉得这一切完全符合自己心目中家园的样子，她兴奋的每一分钟都不舍得合眼，对看到的东西对话，小花小草小鸡小鸭，她的脑洞完全打开，充满了奇思妙想。但是她也有那么一丢丢烦恼，就是第一次见到她的人都会特别提一提她的一头红发。安妮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都不理解小孩的心，他们该从小孩的表情里判断，人的好勿，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真不知道到大人之间是如何保持关系融洽的。她觉得等她长大了，绝不会那样粗心的对待一个小孩，特别是如果是一个小女孩。

第二天，姑妈向安妮引荐邻居阿姨，隔着四四方方的羊圈，安妮有礼貌地示礼，邻居一脸的新奇，说“噢，她的头发真可爱！”安妮立即反弹说“

我讨厌你！”这当然没有礼貌，可是邻居并未生气，看着悻悻而去的安妮说“她可真像颗甜杏！”

我想如果安妮也听到这个比喻，她一定会释怀的，想再没有把一个充满阳光的少女比作甜杏更恰当的了。

我特别喜欢杏的原因也来自于年少时。上小学有一个玩伴，我倆一边大，他早辍学了，但是每个周末我都早早地会跑到她们家去玩。一到春天，尤其是春天，我们整天像风一样上下翻飞，一刻也不停歇，家长叫吃饭恨不得得跑半个村子，大声小气地扯开嗓子叫各自的小名，这就难免有重名的，怎么办呢，索性就在前边加个大或是小字，这样各家也好像就明白了，现在想想，好奇妙！

春天里，杏花最早，我玩伴的邻居是她二娘，家里有一株杏树，开的满树花，好奇哪里会有这样卖力的果树，要是那一树的花全都成了果，那该是多么壮观的事！很想近距离看一看，可是那一家总也不见有人，而且他家前边过去高高的寨墙，下边就是老黄历里提到的护城河，女孩子也不好翻墙进院。就只能那样远远看着。不过杏花开的实在太短了，再去，就已经小杏满枝了，春天快的满共没有几个星期。我的小伙伴需要帮家人做事。初夏时节，我心里再明白不过来，那一树的杏该变金黄了，可是我没有机会再去看上一眼，更没有机会品尝。但是那个不起眼的深巷尽头的那家院落常常让我想起那段难忘的一去不返的少女时代。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矗立在那个庭院。我们奋战过的地方。

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嘛，“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一年六一之前，学校放了麦假。看小伙伴手里拿着一颗小太阳一般的黄杏，我想无论是谁，凡是瞅见黄杏没有能控制不生口水的，这是条件反射。我回家就问老妈，为什么不能也种一棵杏树，春天有花看，夏天有果吃。老妈有没有当回事，有没有回复，回复了什么，我都已经忘了，可是也许就是那一份想象，让我对家乡有一份青涩甜糯的眷恋。好巧不巧，一天清早，小伙伴的二娘用自己的方头巾兜着一碗圆乎乎饱满亮黄的杏送给我们。这教我感觉，自己的虔诚显灵了一般。后来我知道了，就是那么巧，他家大儿子，由老妈牵线与老妈娘家的那边的一个漂亮姑娘定了姻缘。两个年轻人一见钟情，看样子好事是板上钉钉了。

就这样我与杏的情结来自我的烂漫时代，她是我对生活憧憬的萌芽，置于我经络深处，每一年的都会清晰可感。

老王本想在此就颐养天年了，可是去年突然中风，幸亏送医及时，才最大程度的康复到现在的状况，看着他眼睛里有混浊的眼水，时不时需要揩去，还有嘴巴也多少有点不对劲，向一边多少偏一点，说话也有一点点跑风。他说自己可能没有精力搭理这个果园，从心底是舍不得的，也希望能被一个懂得人接管，这样他老两口也好踏实离开。我们说要跟他联络一些有意向者，希望也能帮他们达成夙愿。但是我们说好了，等杏黄时节，我们会重访果园，希望到时候我们也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