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去测核酸，我看了一下次数，整整100次了。第一次测核酸是在上海，花了我80块钱，还是为了来深圳。第二次测核酸是在宝安机场，刚下飞机就被捅了喉咙。截止到今天，测了100次核酸，有99次在深圳。
我也不知道从哪天起，就开始有意识地记录核酸检测次数。大概是想起《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了，他在五指山下被压了五百年才能重见天日，那我们要测到什么时候？我现在每天都测核酸，应该不会测到第500次了，疫情还在吧？
我们已经对测核酸这事习以为常，你不测也不行。如果不测核酸，超市进不去，餐厅进不去，小区大门不让进，很有可能流落街头。据说有的公厕，想进去还得扫码，不然你只能在路边随地大小便。
在国外的朋友看到我们每天忙着测核酸，表示不解，有个朋友说他在国外一次也没测过，感觉我们好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确实是两个世界。我们这里仍然是谈冠色变。哪怕委婉地谈一谈，一不小心就会被删帖。
一开始我对测核酸并不抗拒，我以为配合着测几次，疫情大概就彻底结束了，自由的生活就回归了吧。可测核酸的频率越来越高，时效越来越短，现在只有持着“24小时核酸检测绿码”，才觉得自己算个有效人，否则就是过期人。
“绿码”高于一切，甚至高过生命本身。有一次我的核酸检测报告显示是“72小时”，我去一家超市买吃的，超市门口的人不让我进，说我的核酸报告过期了，要48小时才可以。我据理力争，说我刚测过，现在还没出结果，你不让我进去买东西，我就要饿死了……后来那人放行了，我进去买了一兜面包离开。当时确实很饿，低血糖状态，本来排队测核酸就很饿，再不赶紧吃点东西，要晕倒在街头。
除了生理上的饥饿，更有心理上的恐惧，因为我意识到：我一个大活人，比不上一个核酸绿码。假如我晕倒在超市门口，就算有人敢送我去医院，医生也未必会救我，因为我的核酸检测报告过期了。
有朋友说，可以点外卖，那就不用测核酸了。唉，你们还是天真啊。在深圳，我经历过两次封控，一次被封7天，一次被封8天。封控期间，可以点外卖，但自己要出去拿外卖，没有核酸检测报告，你连自己家都回不了，只能在外面吃一顿外卖，然后流落街头。
在我被封期间，吃的东西倒是不缺。我提前囤了几十盒午餐肉和压缩饼干，还有其它干粮，够我吃俩月了。我也不是很害怕被传染新冠，我相信自身的免疫力能抗过去，抗不过去死了拉倒，反正早晚要死的，因病而死，起码有点尊严。我害怕的是被拉走隔离，然后承受不可预测的羞辱。
之前在网上看了很多人遭受的羞辱：把人封在货车里，吃喝拉撒睡都在车里解决；放一个水桶在汽车上，让人们不分男女老少都在这个桶里解决大小便，有人气得一脚把桶踢下去，说把他们当成猪看待（其实猪都不用这么寒碜）；有人被拉到鸟不生蛋的地方，吃的喝的都没有，叫天天不灵……这是我最害怕的。
我想了解其它地方的情况，在网上搜海南和三亚的情况，搜不出来多少信息。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许许多多的声音，已经被消声了。那些溺水的人，在水里挣扎，拼命呼喊，然而岸上的人听不见。并不是岸上的人冷漠无情，而是岸上的人也自身难保，随时会落入水中。
我又想起了《西游记》，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500年终于出来了，可唐僧又给他戴上紧箍咒，让他跟着去西天取经，师徒四人历经“九九八一难”才取得真经。
不知道我们还要经历多少难，还要测多少次核酸？
在一个微信群里，两拨人在讨论“疫情期间要不要生孩子”，有人说这时候生娃就是坑娃，娃从小就得测核酸；有人说生个娃经历新冠也是一种体验，总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再繁衍了；有人说你们这些人就是自私，自己都自身难保还生什么生；后来有人艾特我，问我什么看法。我回复：不关我事，我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几点可以测核酸。
今天在网上看到几张装置艺术图，感觉这就是我的人生追求。今生所求，不过是少测几次核酸，有点钱有点闲，然后舒服地躺平。为了这个小目标就得倾尽全力，别的事情，真是关心不动了。
Florentijn Hofman的装置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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