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
喻祥
乔迁新居的时候,一位挚友送我六盆花树,高大挺拔,造型优美,客厅里被摆得满满的,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绿。可能由于当时家里没有空调,第一个冬天里,尽管妻和我用尽了所有的管理手段,百般挽留,这些温室里的宝贝中有三盆还是告辞了。另三盆也似乎很不适应我家的生活,有气无力的,整天一副病怏怏的,让人既怜又痛的。
朋友是搞艺术的,送给我的花盆都很精美,尽管花树不在了,我不舍得把花盆扔掉。妻决定用花盆栽些其他什么,从游泳馆门前的工地上取一些土回来,和花盆里原来的土混在一起,一盆栽上芦荟,一盆栽上玉树,一盆栽上金丝荷叶。
我不想栽桂花这些名贵的花树,因为这些宝贝在我们家是难以生存的,尽管芦荟、玉树、金丝荷叶们低矮的个头与高大的花盆是那么的不相般配。三个花盆还是放在我客厅书案和阳台之间的位置,另三盆我至今还叫不清名称的高大的花树,放在我书案的两头,这样不遮挡我工作的光线和视线。虽然家里失去了许多绿色,但是中间低、两头高的放置,倒是很合理的,只是三个硕大的花盆里,只有一点低矮的绿意,更多的是黄黄的土色,少许有点视觉上的缺憾。妻说,一年的时间花盆就满了。是的,是花它就得长啊!
春节过后,我突然发现花盆的空地上冒出几粒小绿芽,嫩嫩的,绿茵茵的,很是可爱。于是我只要想起来,每天都要去看几眼。这样一天天的,绿芽长成绿叶,原形毕露,都是些田野里常见的杂草,是妻从游泳馆工地上取土带回来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但几十年农村生活的经验让我对它们很熟悉的。它们的身影在田野里,在山坡上,在沟渠边,只要是有土的地方,就有它们低矮、翠绿的身影。夏天里,水分、温度、阳光,植物生长的这三个要素都达到了极致,野草一茬一茬的,今天刚除了,明天一大早趁着露水,它的小尖尖就冒了出来,没几天的功夫,田里除了庄稼又都是草了,郁郁葱葱的,长得比庄稼都好看,强盗似的,前天刚撒的化肥都显摆到它的叶子上了。
尽管我已经识别了它们的身份,不知怎么的,我还是舍不得把它们清出去,先是因为花盆里确实是花少土多,留着野草撑撑门面,让客厅多一点绿色。到了后来,满盆满盆的绿,我就更舍不得除去它们了。
芦荟盆已经看不见芦荟了,满盆青草一个劲地往上伸展,芦荟则长得瘦弱不堪,面黄肌瘦,原本应该厚厚的叶片,却可怜的和苇叶相差无几了。金丝荷叶的处境和芦荟相差无几。
相比之下,玉树则显得强悍得多了。半个月前,玉树也曾受过芦荟的遭遇,当时只有五六厘米高的玉树,被那种叶片像梅花瓣样的青草包围着,溢出盆口的野草,隔天骄傲地开出小白花,那满盆叶片的绿色和小花的白色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走近方才看到玉树的那一点墨绿,可伶巴巴的,我们担心玉树也会被野草困死得了,也曾有把野草拔掉的念头,最后还是没有下得了手。半个月后的今天,小白花伴着小青草依然蓬蓬勃勃,而玉树已经长成十五厘米高,比青草们高出五六厘米。挣脱包围的玉树也得理不让人,趁势扩大战果,不但新长出来两个头,而且舒展开来的十六个宽厚的油亮亮的叶片,逼着青草让出了一块直径十五厘米的地盘。高大的玉树在盆子里真正显得玉树临风了,青草们只是陪衬了。
野草们还在生长着。金丝荷叶盆里的那种有着菊花叶状的青草,高挑的身材,一根枝干长出三支叉,中间的一支叉身材挺直,比玉树高出许多,枝桠间还长出米粒大的小紫花,好看。另一支撑不住了,枝头从盆口垂下来,都快要垂到地面了,但看出来它还是想回到盆口,枝头翘向盆口回望着。另一支则休闲得多了,它的头也垂下来了,朝向我的书案,分叉的枝叶已经躺在我的字帖上,头一个劲地伸向我的砚台,似乎它也想舞文弄墨,儒雅一回。有了这么一位可心的粉丝,教我怎么舍得放弃它们呢!
在家看书、写字的休息时间,我多在侍弄着几盆花草。我想,为什么那几盆名贵的花树在我家不能很好的生长,而野草们到我们家却生活的如此惬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概是因为我本人的出身就很低微,就如这些野草一样。而那些名贵的花树与我本也不是一类,根本就瞧我不起,尽管我也倾心侍弄,却得不到它们高贵的心。野草们到我家就如到了自己的世界,和我就如同根,离开餐风露宿的野地,得到温室一样的生活,每天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它们的那个知足啊,自不必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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