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高中的时候,我在语文书配套的教材里读到了一首诗。
它叫《九月》,它的作者叫海子。
从此往后多年,我再也不能将它忘却。
海子的诗,于普罗大众如我,最为熟悉的莫过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然而熟悉归熟悉,对于这个诗人所有的幻想,亦或是想要触及他灵魂的冲动,缘起的却是一句: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1989年的三月,25岁的诗人带上四本书,卧轨于山海关,魂归他的远方。
他故乡的亲人们也许永远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总会有络绎不绝的陌生人,从远方披风带雨地来到墓前哀悼。
也许海子不会明白,为他悼念的人们也不会明白。
我曾一遍又一遍地背诵九月,为它留在我脑海中的虚无世界画画。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真的画了一片草原、一片野花与一把马尾琴。
可是我画不出众神,还有他们的死亡。
多年后,这首诗被唱成歌曲,失明的民谣歌手静静地唱着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那一瞬间,海子终于成为了我所能理解的远方。
我想他一定是个寂寞的人,一个寂寞的诗人,一个寂寞的男人。
他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目击了众神的死亡。
横溢的才华促他过早地参透了生命,他热爱生命,了解生命。
也许他曾企图进一步探求生命的奥秘与规律,他想要更远的远方。
然而连满是野花的草原,他都行得寂寞。
寂寞的诗人在漫无尽头的草原上苦苦寻找未果,甚至掌管精神领域的众神也死在了面前。
就像目睹初生时灿烂的艳阳在愈渐迷乱的时间里颓败成寒冷明月。
而明月如镜,高悬草原千年。
他无力拯救颓败,在远方的面前,只有孤独的草原。
我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九月里的每一个字。
从远方开始,已经远去的海子,他的诗成了我心中不死的众神。
我只身打马在草原,想要探手拂一拂他在远方的风。
如果可以,我还想看一看,听一听他的琴声、他的呜咽。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马尾是木头,也是琴。
可木头永远是木头,弹不出琴声呜咽。
海子的才华如琴,诗如琴声。
可惜这世上唯木头居多,他的琴声世人皆赏,却难有人能陪他前往、并到达他想要的远方。
我也是那块木头。
我仍在默念他的九月。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他的远方,一定纯粹、简单,甚至利落得如他遗书中所写:
“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我想,1989年那一天,他真的如诗中所写,终于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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