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12日
第二天了呵。
我时常梦见我的姥爷。与梦中的其他人所不同的是,每次梦见他,意识深处都清晰地知道,他已经去世了。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他离开人世,一晃已经23年了。如果人真的有轮回,那他如今也到了离开学校,初涉职场的年纪了。不知道他那个诚实到以至于迂腐的性格是否随着时代的进步变得圆润一些。
骂他迂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我的姥姥。老人家现在已经七十多了,耳聪目明,就是几年前动了一次股骨头手术,走路稍微不太方便。自从姥爷去世后,姥姥过的便有些辛苦,这从她的居住环境便能看出来,老房子拆迁后,她先是被赶到工地旁边尚未拆除的旧房子里。第二轮拆迁,她又搬到七十年代建造的破旧家属楼中,那栋楼没有供水系统,也没有厕所。我经常放了学以后帮老人家打水,用两个十公斤的白色油壶,连着三趟上四楼,将她门后的青色水缸装满。
姥姥看着我辛苦,她心里也苦,有时会对我念叨。念叨什么呢?自然是埋怨姥爷。不仅埋怨他走的早,也埋怨他两袖清风,没有给家里留下半点房产,导致她到了老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而我在哀伤的言语中,也算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可亲可敬的长辈。
姥姥说,这栋没水没厕所的职工楼就是姥爷在任时修建的。他当时是这所单位的一把手,当时有人用一座小院换职工楼的承建资格,姥爷拒绝了。再到后来舅舅、姨姨成年需要工作时,他也没有表态要安排,直到他临近退休,舅舅才接班进了单位。
姥姥说,如果当初姥爷在胆大些,要了那个小院,把子女们安排好。然后她话锋一转,又说姥爷年轻的时候让运动整怕了。
当时的我已经上高中,自然清楚所谓的“运动”是什么,而“整怕了”又是何种扭曲的状态。但在信息闭塞的年代,这些多是道听途说,于是便对姥爷所经历的有几分好奇。在询问妈妈后,才知道牛棚和劳动改造对一个家庭,对年幼的母亲有多深的影响。
母亲说那段动荡的时期,姥爷被批斗小组捉走了,关在牛棚里不能回家。姥姥除了工作,拉扯三个孩子外,还要去给姥爷送饭。特别是送晚餐,姥姥需要走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妈妈作为大姐自然要承担照顾弟妹的责任。她说,三个孩子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如果有人来敲门,她还要按着最小的舅舅,不让他哭闹。
或许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才造成母亲谨小慎微的性格,又间接地传递给我。然而谨小慎微是性格,胆小怕事就是缺陷了,而在我身上就成了一种病态——缺乏安全感。
剥夺走我安全感的人是我生命中最亲近的男人,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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