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过的狗都死了（一）

公司刚起步，加班到12点是司空见惯的事。下班回寝时总爱在路边摊上要份毛豆和两瓶啤酒。打开电脑写下第二天的任务，喝完啤酒，计划刚好能写完，合上电脑然后走人。第二天7点继续上班。

每天最舒服的事是在地摊上的半小时，有时远远就能听到跑车的轰鸣声，特带劲，毕竟自己每天上下班的交通工具是两轮的电动车。或许自己有一天也能这么招摇过市，但是现在只能默默的低头做事，每天对着电脑，做着不可预知未来的事。按着一个网络运营主管的头衔，其实每天都是在那不停的刷微博，微信，贴吧，甚至在陌陌这个神器上打起了广告。

晚上12点的烧烤摊正是一天最忙的时候，人走人来，桌子被擦了一遍又遍，桌面早已斑驳陆离。掏出一颗烟，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习惯了把不同牌子的烟混放在一个烟盒里，中华，云烟，利群，长白山，就像高中作文中总爱用的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永远不会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的。不能知道下一颗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我们只知道巧克力甜中带苦。长白山中含着一股冲动的味道，用了四年的时间靠着自己双脚丈量了东三省的面积。

依然是两瓶啤酒和一碟咸水毛豆，旁边放着一包混烟。抽着烟，写着白天的总结和接下来的计划。烟没了，顺手去拿烟盒，却发现烟盒已经不原来的位置，一阵咳嗽声传入耳朵。

因为每天都会出现在那个摊位上，所以和胖老板自然而然的认识了。有次赶上人特别多，等我到那个摊位时，已经没有任何空位。而我傻傻的那站了十分钟才等到空桌，也因为那次，我和胖老板成了朋友。之后每次去即使人再多，依然会有空桌，虽然我那桌子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眼睛离开屏幕，在原来本应该没有人的位置上坐了一个姑娘，已经让烟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觉得有点好笑，就像我大一失恋时第一次抽烟的样子。问老板要了一瓶果粒橙，为那倒上一杯后，点烟继续对着自己的屏幕。

眼睛被突然冲入的脸颜晃了下，那姑娘不知怎么的就把笔记本给合上了。瓜子脸并不是那么的惊艳，也没有蛇精那锥子型的下巴。但是给人却是一种另类的美，淡淡的妆更凸显美的感觉。或许因为本人的审美观念一直不好，从大一开始就一直被室友嘲笑，在一所男女比为一比七的尼姑庵里，处的对象居然是那么普通。这姑娘真不是属于惊艳那种，没有那她们这种年龄最爱戴的美瞳，没有经过涂色的头发。

我盯着她的脸注视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你神经病啊！”

“第一次抽烟吧？！我好好的在写我的东西，你把我屏幕盖上作甚”

“没见过不会抽烟的啊。”

我笑笑，没说话，抽着刚好抽中的那颗长白山，慢慢的回忆着自己的大学生活。从刚进大学时对生活的憧憬到后来一个人背包走东三省，一段段日子恍如昨天。

毕业那天，一起喝酒打球的汉子们红着眼在轻轨进站口排成一裂。以为自己只是又一次去流浪，还会回来和他们再一次喝醉，在午夜的校园里唱着“你那么爱她”被校园110撵着跑。当自己真的迈上回家的火车的那一刻还是哭了。

“你是木头吗，为什么不说话！”

“额，我应该说什么吗？”

两句对话后，我依就打算回忆自己的大学，此时烟已经到底。

“饿了吗，这有毛豆，味道不错。”

“不饿，”手上还不停的把豆子往嘴巴里塞。

……

大学的第一段恋爱是和一位比我大一届的德语系的才女，每天下午的羽毛球训练她总会拿着激活在看台上看着德语小说。没课时就会拽着我去图书馆静坐一上午，当我用口水快把图书馆淹没时，突然在我头上用力一拍，让我给她倒热水。在她“爱的鼓励”下,虽然经常逃课，但是期末考试没有少于80的，每次拿到奖学金，总会带她去吃大餐。似乎养成了看着别人吃饭的习惯，就像此时我看着她那样。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

“说话好像挺累的，节约点能量”。

“噗”刚才吃的毛豆全都喷到我电脑上，“不好意思哦”说着拿纸巾要擦。

“没事，本来就脏，不差这点了”。

“你真不爱说话呀！”

说话很累，现在的我只想快点把剩下的东西整完，然后早点去宿舍睡觉，没错是宿舍。家在农村，到公司要1小时，而且是电动车以40码的速度一路闯红灯。人总爱拿自己生命开玩笑，无非是为了体验一种快感。

当显示屏被反复折腾六次之后，我终于妥协，不再试图去让它对着我。当那姑娘被我看得心里发毛后，终于忍不住把头看向马路，脸上的表情不似刚才那么的野蛮。

“有心事？！”这句每个男人都会对女人说的话，很老套路被我问了出来。

“你是半仙?”

“别人以前叫我王道长。”

“为什么，你是出家人?”

“因为我的乌鸦嘴一直很准，你是不是得精神病了！”

“滚，思想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我的思想可以绕地球三圈，最后还是回到原点。”

“你……”

“别你我了，都快一点了，咱们好聚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能不能再陪我坐会，再说现在已经是周末了，不是休息吗，这么早回去干嘛。我不开心！”

“不管你了，我还是先回去吧。”不再理会的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收拾电脑检查东西是否齐全，走向了我的小电驴。

“喂，还不走啊，带你去钱塘江边吹风吧。胖哥给我两啤酒。”

女孩愣了一下，跑过来不客气的坐在后座上，用力拍我肩膀，来了句“驾”。

电动车速度只能达到50码，那也只是一个人的时候。现在后面坐了一个人，不管她怎么在后面喊驾，车子就是跑25。12点之后，马路上的指示灯都变成了黄灯，小电驴以25码的速度开到钱塘江，用了30分钟。

在一座喧闹的城市中，永远不会缺乏夜猫子。1点多的钱塘江边依然有闲逛的人，我们不是最早的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每个人来着里的目的都是不同的，而我两其中一个是来喝酒的，一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

“你胆子也够大的呀，居然敢跟我来钱塘江，不怕我把你推到钱塘江吗。告诉你钱塘江总是发现浮尸的哦。”

“你推吧，反正你也逃不了。”

……

跨过栏杆，沿着斜坡慢慢的往下面滑下去。我确定这丫头肯定是属猫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我胳膊，没事把指甲养的那么尖肯定有阴谋。

手上提着两瓶啤酒，在灯塔的柱子那坐下来，用火机底顶开啤酒盖，以夜景和烟为下酒菜一口气灌了半瓶啤酒。她站着我坐着，看着同一片江面，却怀着二心。

她坐下来，拿起啤酒瓶，对着我做了个握紧四指拇指不停往下按的手势，于是乎我把一颗烟放她手里，这小妞居然把它扔向了江里。一颗烟值两块五呢，为了她我特意选了一只中华出来。在她接过火机之后的3分钟内，她没有把火机扔向江面，我才放心我的火机躲过了一劫。虽然它只值一块钱，但是没了它我只能去岸边找两块石头靠砸出的火花点烟。

毕竟是小姑娘，用火机起了半天啤酒盖，就是纹丝不动，想当年劳资为了练就用火机起瓶盖的绝技，可是抽了多少包烟，如今要是你一小妞能一遍就把它学会，我就对着钱塘江起誓以后再也不抽烟。抽烟是因为一个人，戒烟会为了谁就不得而知了。

大三那年，和对象分手，原因很简单，她比我大一届，而她在毕业后选择了去德国，而我继续我的单身生活。从大一开始，唯一次双人旅行是她和我一起去漠河，近三十个小时的火车，为了省钱，我们只买了硬座，晚上她躺我怀里睡觉导致我一动都不敢动。早晨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浑身的酸痛使睡意顿时全无。

去时已是东北方的秋天，趁着十一国庆，在我连哄带骗的第四天，她终于同意和我一起去漠河。为此，我特地跑沃尔玛买了半个旅行包的零食，之前每次出去，我包里塞得永远是十块压缩饼干。当太阳从地平线爬起时，那些枯萎野草上结满的水珠折射出来的光线是如此的五彩缤纷。我把她摇醒，试图让她去欣赏这一片美景，可是知道她把手快拍到我头发时才明白我的意图（有起床气，公主病，得治）。整个人趴在我怀里，用我的肩膀作为下巴的支撑点，她看着窗外的风景，我闻着她秀发散出的洗发露味道。

到漠河已是晚上十点多，如果换做是之前的独行，我肯定会选择在火车站抱着包睡一晚，等第二天天亮了再走。由于提前定好了小旅店，而店家也答应我们用他们的车来把我们接过去，等上车时发现，在不大的面包车里已经坐了四个和我们一样来旅行的年轻人。

面包车开得不快，由于晚上比较冷的原因，司机要求我们把窗户关上。突然一阵冷风迎面刮了，我那才女女友把车窗打开了。并用右手向上推着我的下巴，让我的眼睛看窗户外面的夜空。夜空是亮的，漫天的繁星照亮了整个夜空，而我在此时才真正的明白了，小学书本上说的星星眨眼。没有被污染过的星空，是如此明亮，银河，北斗星，大熊座，仙女座，其实我并不懂哪个是大熊座，哪个是仙女做，都是我家才女指给我看，我只要像一个乖宝宝一样点着头，回答着，恩，是，哦，明白了。第一个晚上在青年旅社度过，当时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炕好暖和。还有就是抱着才女真舒服。

太阳还没升起，就被从床上踹了下去。本来打算坐车去景点的，但是因为才女的脑子突然抽了，硬是要徒步去景点，借口是走路对身体好。好你妹啊，在学校时每天7点半晨读完事后拿着豆浆和包子在你寝室下等着时，都让罕你的，以后我给你在门口放把椅子，你坐着等吧”，那天开始我成为女寝管门大爷。

因为天冷，虽然只是秋天，但是两人已经穿起了冲锋衣。踩着被秋风吹落的叶子，这货在走了不到几公里后体力不支坐在地上不肯走，死拉活拽就是不肯挪一步。百般无奈之下，我只能背着她往前走，为了给我减轻负担，这二货想出一个办法，她背包，我背她，这样也只有这种德语学霸能想到了。

在经历了艰苦的跋涉，终于在十分钟后，我们被一辆牛车赶上。随着老大也的皮鞭声，我也结束了这个段艰苦的跋涉。其实我会一直的背着她走下去，不管背上负担是多么重，但是后来，我们都会被一辆牛车打断。

晃晃悠悠中我们到了黑龙江，吹着从对面俄罗斯吹来的风，感觉迎面而来的是伏特加和大肉串还有土豆。当站着那个象征最北点的地方，此时离杭州相聚2583公里，这是我20多年来走得最远的地方，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走更远，但是一定会走下去。

结束了白天的行程之后，靠着顺路车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旅社。旅社的墙上写满了这种留言“我抬头可以写，北极果然冷”“不保留的青春”“北极村，一个新的开始，走走停停”“曹慧敏真酷”……各种各样的话语填满了墙壁。

“我又来了，这次是一个人，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写下新的留言，我们的誓言已经被粉刷”写下此文之人必是土豪，能在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写下这么多字，还不让老板重新粉刷，绝对是牛逼人物。才女是被这文章看哭了，抱着我不肯撒手。悲欢离合乃人之常情，哭它作甚，大不了以后万一等我们哪天不能在一起了，我也来这写点东西。才女给我一巴掌后回炕睡觉，当我躺下想抱她时，她拼命挣扎着想要脱离。

睡意全无，立着三脚架蹲着在院子的角落里抽着烟，拍着星星。这里的星星真美，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星星，整个天空都是亮的。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才女站在我身旁，看着我显示屏的照片。扔下烟头，立即用鞋踩住。“对不起，刚才不该打你的。”“打得对，我不该乱说话”“还疼吗”“你摸摸就知道了”趁她蹲下来摸我脸时，一把她搂在怀中，紧紧的抱着。直到两腿发麻，两人颤颤悠悠的回到房间。那一晚我们说了很多，关于文学的，关于生活的，关于未来的。

2013年，本该回到那间旅社写下自己感言的国庆节，坐在天桥上喝着白酒数着汽车地上是一堆的长白山烟蒂，那年她选择去德国而提前分手。在接到朋友电话说完地址后，靠着栏杆缓缓睡去。第二天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一点没有穿的躺着床上，顿觉自己非完人，“谁干的，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你自己失恋还得折腾我们，昨天你躺的地方有好几坨狗屎，你压一坨就算了，你还在里面打滚。衣服帮你扔了，臭得要命”。那天晚上，我穿着她为我织的毛衣在天桥上喝酒，一直没有穿过的新毛衣，还是她的处女作。之前一直嫌它难看没穿，后来又沾满了狗屎。

“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在怀念一个人，她就在这钱塘江，你想去见见她吗”

“神经病，你想死别拖上我，我还没有活够”

“那你跟我来钱塘江干嘛”

“不跟你扯了，说说你的故事呗，想知道你这样的闷葫芦会有这样的经历。”

“我是因为一个人才不想说话，但是没有故事。”

“不想说就拉倒吧，姐姐要回去了”

养过的狗都死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