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杨思曼终于脱离了苦海。
她不再和苏苗同桌，她现在的同桌叫汪蓝。思曼和班里的黄小凤换了座位。黄小凤脾气好，性格活泼，不像杨思曼性格内向不爱说话。黄小凤和苏苗也能合得来，思曼和汪蓝也是一见如故。她没有找班主任，自己把自己的事情给解决了。
复读生的生活是枯燥的，是无聊的，是那种折磨人的疲惫奋斗。她们压抑，焦虑而又充满不确定性的期待。考上大学是她们多年的期盼，当她们的期盼不能变成现实，她们只有重复父辈们的祖业去地里当农民，然后嫁人，然后生子，然后重复着母亲曾经的过去。
思曼不想重复母亲的过去，她想成为人中龙凤。
想圆梦不仅靠运还要靠命，思曼常常这样想。 思曼八卦得很。为自己的前途她甚至算过命。她给了算命先生两块钱，那是她从牙缝里省下的生活费。
算命先生说，今年思曼能考走。思曼在学校里吃了几天开水泡馍，里面撒些盐。
她心疼那几天的菜钱。想想算命先生说的能考走，思曼又开心的刷起那一道道不开心的数学题。
复读班的她们常常把复读这件事叫做“烫剩饭”。
剩饭不好吃，没有刚做好的有味道。她们在没有味道的剩饭里来回琢磨，来回翻找，像一只挑食的狗来回拱翻地上的盘子，明知盘子里的食物不好吃偏偏还在那里拱。
她们自诩为“老油条”，有的为了能考上大学，都已经上了高五、高六，更有甚者，班里的一个男复读生为自己定下十年复读计划。
十年，想想都让人崩溃。
十年，女生伤不起。
一天的好时光，只有走进宿舍的时候才是最放松的时候。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讨论男生，也可以肆无忌惮地讨论某个电影明星，她们最大的兴趣就是偷读琼瑶的言情小说。只有小说才能解除她们心中的苦闷和压抑，有时她们会觉得自己就是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只是少了琼瑶笔下风花雪月里的浪漫。
思曼没有小说读，她只能在别人读小说的时候努力复习功课。心血来潮时她也会借读一下，好多小说都是读个半截，剩下的剧情她独自思考。
想到算命先生说的能考走，思曼会为偷看言情小说而感到羞耻。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复读已经五个月了。 阳历年前，好几个考上大学的校友发来了明信片，上面言辞热烈。
“赛貂蝉”陈晓收到了上一届男同学朱卫成的来信，陈晓把厚厚的信藏在床头的小木箱子里。晚上放夜自习后她打开小木箱掏出长达十多页的情书陶醉在自己的幸福里。
和她睡在一起的思曼看到了陈晓眸子里闪烁的 泪光。
“你是激动的还是伤心的？看你眼里都有泪花了。”思曼拍了拍陈晓的肩头望着她。
“嗯，激动的，你看这是朱卫成给我写的信。”赛貂蝉把信递给了思曼。
思曼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让我看你的信？”
“看吧，你又不是外人。”陈晓的大眼睛扑闪着。不要说男生，女生都被她的美貌倾倒。
思曼读了两行，里面的言辞能把人烧酥。 思曼说:“你还是把信收起来吧，我不能看你的信。能有一个男生喜欢你是你的福气，好好珍惜吧。”陈晓把信放在箱子里锁起来，看了看思曼又笑了，那种幸福思曼体会不到因为思曼没有男朋友。
宿舍里的小西施岳霞这两天没有收到男朋友的信，心里很不舒服。在宿舍里她对着一个小圆镜子又是描眉又是涂口红的，她刻意的打扮仿佛在等待着自己的男朋友能马上来看她化妆出来的杰作。
小西施不用打扮，清水出芙蓉是她天然的本色，一打扮好像有弄巧成拙的感觉。 岳霞正在打扮，有人告诉岳霞有人找。
院子里站着一个阳光帅气能电倒一片女孩的大男孩。她就是岳霞的男朋友，据说他是为了给岳霞一个惊喜特地来学校看她。从岳霞上扬的眉梢都能看出来她内心的喜悦。
元旦过后，高三复读班举行了一场模拟考试。红榜出来的时候，思曼没有勇气去看。当别人告诉她考前进十的时候，她感到不是很满足，考不进前五她觉得考大学都没有希望。
苏苗考了前五，思曼感到还是苏苗有实力。她想，苏苗离上大学又进了一步。怪不得平时表现得那么傲慢，原来人家有资本。
小西施岳霞没有上榜，赛貂蝉陈晓也因为思想长毛成绩落了一大截。
理科班的李桂英成绩斐然，在理科班考了第一名。
思曼周末回家时李桂英让思曼给她往邮局捎一封信，那是她寄给外出打工的哥哥和父亲的信，临走前她塞给思曼八分邮票钱。思曼不好意思要，李桂英硬往思曼口袋里塞。思曼看到信封上的地址:吉林长春梅河口。思曼觉得那地方好远好远。
信没有封口，信纸只有一页，反正面都有，字迹娟秀。
思曼知道读他人的信不地道，思曼还是忍不住读了起来，读过之后思曼难过得泪流满面。通过信思曼才知道李桂英从小没有了母亲，为了让她上学父亲和哥哥出外打工，嫂子持家，李桂英过得很苦，她甚至在特殊的生理期那就天都没有买过昂贵的纸巾……
思曼决定给李桂英一些援助，虽然思曼也没有钱，虽然她们不同班也不同科，看在同宿舍的份上，她要帮助李桂英，好歹她比李桂英生活强一些。她不能像苏苗那样冷酷无情，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人与人之间得有爱，有大爱。
周一到学校的时候，思曼用手里的白面馒头换了李桂英手里的玉米杂面卷子，思曼买了一大茶缸油茶倒给李桂英半碗，李桂英感激地对思曼说:“思曼，这咋好？我可不能让你吃亏啊！”
“我喜欢吃杂粮面。”思曼嚼着剌喉咙的杂面卷子，不知道李桂英天天是怎么咽下口的。思曼体会到了李桂英生活的艰难。(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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