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则,明天我下城关呀!”晚上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
我激动的连忙答应:“好,好……”两耳失灵的父亲并未听见我的回应,父亲又一次扯尽嗓子近乎是喊着说:“明天我去城关!”
“知道了,你早点下来”我撕破喉咙喊着,但是父亲一直喊着我的小名,直到他认为我听清了,才挂掉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开始准备午饭:切菜,剁馅,和面,包饺子,每隔一会我就瞅瞅楼下,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依然看不到父亲的影子,拨了无数次电话父亲也没有回应。
父亲不来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了定数。
吃过午饭,我们决定回家接父亲。
距离上次回家已二十多天了,公路两旁的杨花已落尽,春风吹拂,雨水滋润,新抽的嫩芽已舒展开蜷曲的身体,片片绿叶挤满了枝头,层层叠叠。一排排新生的春意蜿蜒曲折地绕着松软的田地向远处延伸。星星点点的野花斑驳陆离地散落在水绿的山坡上,一山花过一山,层层映衬,层层点染,顿时稀释了往日的紧张与烦闷。
到家后,洁伟把城关赶会唱戏的好消息告诉父亲,喜欢看戏的父亲痛快地答应与我们一起走。我和洁伟为我们能说服父亲而感到万分的欣喜。我和母亲一致让父亲穿上还未挨身的蓝妮子上衣,父亲执拗要穿淡灰色的休闲上衣,我和母亲为父亲的讲究不约而同地笑了。
一路上,父亲给我们讲述着前晚下了一夜的瓢泼大雨,至少五天不能下地干活,埋怨哥哥不能及时旋耕,耽误了地膜覆盖…… 三句话不离他的土地,我们都静静地听着。我暗自为这场不受父亲欢迎的大雨而高兴。
晚上,父亲便提了马扎到戏院看戏。十点多儿子和老公去接父亲,一直等他把戏看完。
心里一直为父亲暂时能像城里人一样享受看戏的轻松而感到幸福和喜悦。
次日下班回家时,我给儿子,父亲,母亲一人带了一盒烤冷面,还专门为父亲买了小蛋糕,我想从未尝过烤冷面的父亲肯定会欢喜。
一进门,母亲就告诉我:“你爸走了。”
“这么早就去看戏了?吃饭了吗?”
“不是,回家了。”
“怎么让走了?是不是你让回去的?” 我质问母亲。
母亲在一旁解释着:“他看见天气泛晴了,说什么也要回去,地里的活一点也没做,他着急呢!”
我放下手里冒着热气的烤冷面,鼻子一酸,眼泪便来了。
我还没来及为父亲买鱼,煮他最爱吃的鹌鹑蛋,领他去看篮球赛,陪他赶会,甚至还没有为他做了一顿像样的饭……怎么就两手空空回去了?也不告诉我,更没有等我,越想越心酸,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母亲说:“正逢忙种,他呆在这里着急,又怕邻居笑话,忙完这阵子就来住……”
我知道这是借口,每次叫父亲来住即使说一堆好话,生拉硬拽他也不来。这次好不容易……
我知道这十年来,父亲为了我,为了我的工作,为了我的孩子,毅然答应母亲离开他照顾我,而自己在家吞咽孤独与寂寞。尽管姐姐给父亲买了听戏机,哥哥给领了助听器,还有弟弟刚换的液晶电视,这一切怎能替代母亲,怎能赶走父亲的孤独?
这十年来,父亲承受了多少艰辛的劳作。每每下地回来,父亲本可以喝着一杯已冲好的热茶,吃着一碗已做好的饭,可是却忍着饥饿与疲劳,亲自做饭,洗锅…… 日复一日。
想到这些,我的眼泪一颗顺着一颗淌了下来,在一旁吃饭的儿子说:“姥爷又不是不来了,你哭啥?”
十岁的儿子,哪里知道姥姥和姥爷的不易,母亲说:“我给你爸买了菜,饼子,马上五一放假咱们就都回去了……”
在母亲不停地安慰下,我慢慢止住了眼泪。我知道这些年,在教学中每取得一点点进步,都承载着父母无尽的辛酸与孤独。
第二日,擦着被雨水淋湿的电动车座,想着父亲昨日迫不及待的回家,我的眼泪又来了……
作者:樊彩玲
写于2018年4月26日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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