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散步,偶然看到这棵牵牛花,一想到他在洛阳也会如此绽放,内心就充满了欣喜。是啊,无锡和江南,共享同一片蓝天,共处同一个世界。就请这三朵花,送去我对父亲的哀思和对天堂其他亲人的问候。
清明节,又让我对生与死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人们常说,人死如灯灭。也有人说,生命结束只是肉体没了,灵魂还萦绕在亲人的身边。活着的人虽然看不到,但是,时常感觉逝去的亲人无时无处不在自己的眼前,恍恍惚间总觉得,死去的亲人其实并没有离去。
我们生活在三维空间,四维甚至更高维度的世界,我们无法看见,更不可预知。生命消失之后究竟怎样,无以考证,不管哪种说法,无非是表达了亲人对逝者的不舍、哀思与眷恋、思念,怎么说都不为过,都无可厚非,因为亲人用什么文字形容都不准确,亲情用什么标准比对都无法量化。
在父亲离开后20年的今天,我眼前浮现的都是从小到大那些温馨的画面,那些幸福的场景,记忆中的音容笑貌虽然模糊,但父爱与亲情的滋养却真实可见。
记得三四岁的时候,奶奶给我扎过一次马尾,我印象中那应该是她唯一的一次给我梳头,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红头绳,把两个高高的马尾扎得紧紧的,我虽然被揪得头皮生疼,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那时候的父亲已经40岁了,他静静地看他母亲给他女儿梳头,眼神中是满足、欣赏与幸福。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奶奶就改嫁了,距离远,交通不便,加上家庭关系相对复杂,这样的团聚时间并不多,但这样的感受却历久弥新啊!
因为孩子多,农活多,又缺人帮衬,父母平日都比较忙。我从很小开始都是自己洗衣服、自己刷鞋,8岁时因为母亲住院,我学会了自己做饭,学会了全程做手擀面。父亲很少和我们交流互动,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学习成绩和在家表现特别满意,由于生活的压力大,他脾气不好,常常郁郁寡欢,但几个孩子中,我是他唯一不曾打骂过的那一个。脾气暴躁的父亲,却给了我最温柔的力量,后来我才渐渐知道,这成了我往后余生中最坚强的力量。
刚上班的时候我住在学校,每周日晚上去上班,那时候经常穿上师范时候的运动服,偶尔买一件新衣服,也非常爱惜。父亲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都非常惊诧的话:以后每个月开工资,就给自己买件新衣服吧!写完这句话,我让自己安静了几分钟,再次品味父亲对唯一的女儿这份特别的宠爱。打出宠爱这个词,我觉得非常陌生。我竟然才刚刚发现,我一直在这样的宠爱中长大!我的眼眶温热了……
从我家到第一个工作单位,我要先下坡再上坡,然后再下坡,而从学校返回家里上的坡更多、更长,每次骑自行车回家,都要用上一个多小时,大多数时间都是推行。上班7年以后,我买了第一辆摩托车。但是骑了一段时间后,电打火功能不太好,常常需要脚踹启动。我踹不动,哥哥们不在家,父亲虽然不会骑摩托车,但总是一下两下就能把车踹着。冬天的时候气温低,更难启动,需要多踹几下,但是父亲总能解决。三年后父亲去世,那辆摩托车陪了我13年。我用那辆车载过父亲、母亲,还有童年的女儿。若非无锡限摩,我此刻可能已经骑上了第三辆摩托车。我不喜欢开车,可能不是因为眷恋摩托车,或许是不舍得亲人之间的爱与依恋吧。
父亲一生短暂,仅活到62岁,子女成家该享清福的时候,他却匆匆离开了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他终生都在为之奋斗的家。爷爷去世早,奶奶改嫁,父亲小时候孤苦,长大后能吃苦能受罪,到老了又被病痛折磨。他一生和母亲为我们共同建造了三个家:第一个是和其他叔伯们共用一个院子,盖了两间瓦房;第二个家是独院,打了两孔窑洞,盖了三间瓦房;第三个家是地理位置和门口出路都比较好的多间平房。
父亲从确诊癌症转移到离开我们,只有3个月时间。不过那三个月的大部分时光,父亲身体状态很好。我们接受了肿瘤科主任的建议,在家维持治疗。我每三天按医生的处方回家送一箱药,请村里的医生每天去扎针、输液。每次回家,我都会买父亲从没有吃过的东西,他津津有味的样子,好像自己不曾生病。那给了我巨大的动力,让我不断去搜寻好吃的,不断地送回家。
在我怀孕8个月的时候,癌细胞完全吞噬了父亲的生命,他骨瘦如柴,带着不舍,带着对我的不放心,离开了这个世界。当时,我不在场,他走得并不安详,没有合眼。这也成了我一直不敢碰触的痛。写到这里,再次停下来,哭了一会,好受些了……
父亲是实行殡葬改革后,村里第一个火化的。由于当时身体的特殊原因,很多该我做的事情我都没有近前。失去至亲的悲痛,幻化成了隐藏在身体里的地下河。
父亲头七过后,我因为中央性前置胎盘住院保胎,两个月后女儿出生,我剖腹产大出血,两袋红细胞一袋血浆挽救了我。躺在从手术室到病房的推床上,我清晰地看到了、至今依然清晰的画面,那是天堂穹顶的样子。冥冥之中,是父亲护佑我回到人间。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可惜,没有如果……
愿父亲,得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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