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瓜

天微微有一些亮，爷爷就叫我起床了。

“你把牛牵到河边喝完水，然后送到那山头上系着去，绳子不要系的太长了啊，免得祸害别人庄稼；我去瓜田里摘瓜，这几天天气好，得赶紧卖”。我揉揉了眼睛，翻身从竹帘子上下来，走出瓜棚，按照爷爷的吩咐，牵着牛去河边喝水，正好就着早晨的清凉的河水洗洗脸。

不一会儿，我就回来了，板车上爷爷已经装了一半的西瓜。早晨的西瓜，稍微带着几滴露水，摸上去冰冰凉凉的，为了让买瓜的人看着更新鲜，爷爷摘瓜都是用剪刀，还特意在瓜蔕上留了几片青翠的瓜叶。

我跑到地中间，“爷，咱还装多少啊，装多了可拉不动啊！”“没事，拉得动，不是还有你们在后面推嘛，来，过来，把这几个大家伙抱到板车上去。”说着，他就递给我了一个瓜，“小心点啊，这个瓜快三十斤了，算是这块地里的老大，可不能摔着啊”。我小心翼翼的接着，瞬间感觉一沉，然后就把瓜紧紧的抱在怀里，一步步的往板车那边走，同时注意着脚下的瓜藤。终于把瓜放到了板车上，我喘了口气，长吁了一下。爷爷也挑着瓜过来了，然后将瓜整整齐齐的码在车里，几乎不留缝隙！

这时候奶奶也过来了，喊了一句，“吃饭啦”！最近西瓜熟了，为了早上节省时间和防止偷瓜的人，我和爷爷就住在了瓜棚里，奶奶在家里喂猪和做饭，然后就是给我们送饭。我和爷爷接过饭碗，三两分钟，就把饭扒进去了。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刚露出头，爷爷说：“走吧，早点去，占一个好点的位置”！奶奶很快把我们的碗洗了一下，放在了瓜棚里。

爷爷在前面拉起了板车的纤绳，一使劲，板车下面的两个轱辘就滚起来了，我和奶奶就跟在后面。有坡的时候，我们就推一下，不过还好，去街上的路，都是些小坡，没有什么陡坡，只有一个稍微长点的坡，大概有一两百米左右。只是今天的瓜拉的实在是多了点，我们比平常多费了好长时间才翻过去。

到街上的时候，来卖瓜的人来的还不是太多，我们就把板车停在一个显眼的地方，然后简单支了一下，没有占太多的地方，还要给待会来卖瓜的人留点空。

太阳渐渐的升高了，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我们双眼盯着路过摊前面的每一个路人，心里盼着他们能够停下来问一下，买一个瓜。只是看他们匆匆的脚步，丝毫没有买瓜的意思。瓜并不贵，三毛钱一斤，太阳已经挂的老高，但是来买瓜的人并没有多少，从早上到现在瓜只是卖出去一两个。火辣的太阳烤着大地，爷爷的衣服已经汗湿贴在背上了，早上带过来的茶早都喝干了，不过还好，在大夏天里，没有人会吝啬开水，附近随便一家店铺都能接到开水。

天越来越热了，身上的汗早已浸湿了前心后背，脸也红的发烫。爷爷用他的草帽给我扇了几下，说；“再等会儿，天越热来买瓜的人越多，要是那个大麻黑卖出去了，给你买雪糕吃”。我点了点头。这时候，奶奶也提来了一桶凉水，“来洗个脸，凉快凉快，洗完了，也给西瓜洒洒水，要不然晒坏了”。扬起一捧凉水，泼在脸上，丝丝清凉沁入心脾，整个人舒爽多了。

  太阳越来越高了，阴凉地也渐渐的没了，我直接钻到板车下面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

“你这个最大的瓜怎么卖？熟没熟啊?”我从车底钻出，一个大概有三十多岁的妇女在瓜摊前问着。

爷爷赶忙说：“

便宜，三毛，西瓜包你熟，我家的瓜从不打化肥，用的都是牛粪，还下了菜籽饼，甜的很！”

 “我是去走亲戚，要是不熟可不好弄啊！”那阿姨说完，又拍了拍瓜，耳朵附到上面听了听。

爷爷一只手托起瓜，弹了几下，“咚，咚，咚！”几声清脆的瓜鸣响起。“你听，熟得刚刚好，要是回家不熟的话，你直接拿我这来换，我还赔你一个。”

她摇摇头，爷爷无奈的把瓜放回车里，准备退回去坐下。“这样吧，你给我打个眼吧，我看看。”阿姨说道。

爷爷说：“这大夏天打眼的话，水一流出来，苍蝇一蹦，瓜很容易坏的。”

“你还是打眼给我看看吧，你要是不打，我去别的家了？”阿姨问道。

爷爷挣扎了一下，“好，我给你打眼，让你看看”。那双古铜色的长满老茧的手拿起刀，熟练的在西瓜上划了几下，再用刀尖轻轻一戳，轻松的带起一块三角形的瓜。小心翼翼从刀尖上取下来，颤巍巍的递到那女的前面，“你看看红的正好，你再尝一下吧！”那阿姨略带嫌弃的接过瓜，送到嘴边，咂吧咂吧几下。说：“你这瓜不够甜，还不如黄瓜呢”又送回来了，爷爷立马接过瓜，“不会的，我种了这么多年的西瓜，别人从没说过我的瓜不甜！”，说完，拿起刀将那女的咬过的瓜削掉，自己尝了尝。“这西瓜咋不甜啊，甜的很啊？”

“我说不甜就是不甜，我不要了”说完就扭头走了。

“要不你再看看其它的吧，这个也不错，都是今天早上刚摘的”爷爷喊到，但是留给我们的只是那一直往前走的背影。唉，爷爷长叹了一口气，奶奶说：“算了吧，算了吧”。我生气的瞪着那道背影远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老刘啊，她不明显的欺负人嘛，说你的瓜不甜，我真是一点也不相信，你家西瓜丁点化肥都不下，育苗的时候，挖的是陈年塘泥，开花育果的时候，你施的是你一点点拾回的大粪，还沤了好几个月，怎么可能不甜？”旁边的一位大爷说到。爷爷无奈的笑了笑，“没办法，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爷爷说，“天太热了，你和你奶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正好也把那个瓜带回去，放在这，估计再过一会儿就坏了，还影响到其它的瓜。”奶奶起身，把那个瓜装进了袋子，轻轻的放在身后背起来。“那我们回去了，待会给你送饭。“嗯，好，你们回去吧，别在这热着了，哦，对了，给小辉买个雪糕”爷爷喊着。我摇摇头，“爷，我不渴，回去喝水就行了，不用买了”。

回到家，我和奶奶浑身都已湿透，差不多都能拧下水。歇了一会儿，奶奶拿来了刀，将那个大麻黑西瓜切开，瓜瓤是那样的鲜艳；皮很薄，西瓜都已经熟到边了；子也不多，零零星星的点缀在上面；刀上蘸着满满的西瓜汁，不时的滴到地上。“过来拿着吃啊，卖也不能卖了，只能自己吃了。”

我拿起一块瓜，咬了一口，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甜的瓜，比雪糕还要甜，我接连吃了好几块。“奶，你咋不吃了？”看到奶奶呆在那，“这是我这么多年吃过最大最甜的瓜…”奶奶说完抹了抹眼睛。

“我去给你爷送饭了，你待会吃完饭去把门锁上，去瓜棚看西瓜啊。”奶奶交代着。“你不吃了，奶”；“我先给你爷送饭吧，等会儿回来再吃”；说完，奶奶顶着太阳就出去了。我抬头看看天，一片蔚蓝，没有一点云彩，知了拼命扯着嗓子，希望这个夏天能够再长一些吧。

一晃眼，爷爷已经去世多年了，家里早已经不种西瓜了。爷爷卖瓜的板车一直摆在门口，虽然有东西遮挡，但是日晒雨淋下，如今也烂的差不多了。每次回家看到那板车，都会记起儿时和爷爷奶奶一起顶着烈日卖瓜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