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在下面扶梯口等着他。神甫还没有下完楼梯就朝K伸出手来。“你能给我一点儿时间吗?”K问道。“你需要多少都行,”神甫说着把那盏小灯递给K拿着。即便近在身旁,他也不失那庄重的气质。“你对我太好了,”K说;他们并肩在那昏暗的厢堂里踱来踱去。“在所有属于法院的人当中,你是个例外。我认识许多法院的人,可我对他们中的任何人都不会像对你这样信任。跟你我可以推心置腹地交谈。”“你可别弄错了,”神甫说。“我到底会弄错什么呢?”K问道。“有关法院的情况,你就弄错了,”神甫说,“在法律的引言中,讲述着这样的错觉:在通往法的大门前站着一个守门人。有一个从乡下来的人走到守门人跟前,求进法门。可是,守门人说,现在不能允许他进去。这人想了想后又问道,那么以后会不会准他进去呢。‘这是可能的,’守门人说,‘可是现在不行。’由于通往法的大门像平常一样敞开着,而且守门人也走到一边去了,这人便探头透过大门往里望去。守门人见了后笑着说:‘如果你这么感兴趣,不妨不顾我的禁令,试试往里闯。不过,你要注意,我很强大,而我只不过是最低一级的守门人。里边的大厅一个接着一个,层层都站着守门人,而且一个比一个强大,甚至一看见第三道守门人连我自己都无法挺得住。’这个乡下人没有料到会遇上这样的困难;照理说,法应该永远为所有的人敞开着大门,他心里想到。但是他眼下更仔细地端详了这个身穿皮大衣的守门人,看看那个又大又尖的鼻子,又望望那把稀稀疏疏又长又黑的鞑靼胡子,便打定主意,最好还是等到许可了再进去。守门人给了他一只小凳子,让他坐在门边。他就坐在那儿等待。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磨来磨去,希望让他进去,求呀求呀,求得守卫人都皮了。守门人常常也稍稍盘问他几句,问问他家乡的情况和许许多多其他的事情,但这都是些不关痛痒的问题,就像是大人物在询问似的。说到最后,守门人始终还是不放他进去。这乡下人为自己出这趟门准备了许多东西,他不管东西多么贵重,全都拿了出来,希望能买通守门人。守门人一次又一次地都收下来了,但是,他每次总是说:‘我收下这礼物,只是为了使你不会觉得若有所失。’在这许多年期间,这人几乎从不间断地注视着这个守门人。他忘了还有其他守门人,而这第一个似乎成了他踏进法的们的唯一障碍。开头几年里,他大声诅咒命运的不幸。到了后来,他衰老了,便只能喃喃嘀咕了。他变得孩子气似的,长年累月的观察甚至使他跟守门人皮衣领子上的跳蚤也混熟了,他也求那些跳蚤帮他去说服守门人。最后,他的目光变得模糊不清了,他不知道是自己周围真的越来越黑暗了,还是他的眼睛在捉弄他。但是,就在这黑暗里,他却看到了一道光芒从法的大门里永不休止地射出来。如今,他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弥留之际,这些年来积累的所有经验,凝聚成一个他从未向这个守门人提出过的问题。他挥手叫守门人到跟前来,因为他再也无法直起自己那僵硬的躯体了。守门人只好深深地俯下身子听他说话,因为躯体大小变化的差别,已经非常不利于这乡下人了。‘你现在到底还想问什么呢?’守门人问道,‘你真贪心。’‘人人不都在追求着法吗?’这人回到说,‘可是,这许多年来,除了我以外,怎么就不见一个人来要求踏进法的大门呢?’守门人看到这个人已经筋疲力尽,而且听觉越来越坏,于是在他耳边大声吼道:‘这儿除了你,谁都不许进去,因为这道门只是为你开的。我现在要去关上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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