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看了这部纪录片,上映的时候没有去影院,因为有点远,又没有人同去,自己身上懒惰的劣根性又体现出来了。但是一直想看,因为描述底层人民生活的电影太少了,好像大家都已经过上了小富即安的生活,好像那些穷困的打工的每年过节滞留火车站的人群在我们这个社会中已经消失了。其实这些东西也没有完全从文化中消失,要看到它们,也还有一种途径,那就是各类“独立影展”。在有“艺术追求”的电影人心中,底层关注渗透着一种人文主义,也许是受贾樟柯的《小武》在国际影展上获大奖影响,各种各样的聚焦于农村农民的艺术电影成为艺术电影影展的常客。
而我也最近开始不怎么满足这种影片,因为我开始发现,在我仅看的几部“艺术”影片中,农村成为了一个与现代文明相对的“不毛之地”,农民成为了愚昧落后愚蠢的象征,他们性格中的耿直更多是为了对应现代文明中的狡猾和欺诈。换言之,多数影片中的农村和农民并非真实,而是出于“反叛”,出于“艺术”被虚构出一个满足了精英知识分子们充满了人文“悲悯”想象中的世界。
《我的诗篇》的意义就体现在,这是一幅当代底层人民的精神图景。他打破了掌握了文化创作权的中产阶级们对于打工者物质和精神双重贫瘠的想象(导师的话)。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的诗篇》出现的非常及时,他既可以填补文化工业中“消失”了的底层叙事,也是对于部分被妖魔化想象化的底层世界的有力回击。
不过还是要非常清醒地看到,它身上依然逃脱不掉知识分子和文化资本的深深烙印,比如里面可以非常清醒地看到一个摆拍:在煤矿工人上升的“电梯”中,打工者在朗诵自己的诗篇。这是非常明显不可能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场景,这一个过于浪漫化的描述,显示出了创作者妄图用这种刻意的抒情假象来感染别人。而在被诗化的生活图景的背后,更深层次被遮蔽了。其实片子选择了诗歌这一非常“精英化”的形式就不可避免这种嫌疑。这也是它的争议点所在。
好像这个问题有些无解,要想进入人们视野,或者说被精英阶层接受,就必须选择以这样的精致的浪漫的“小资”的形式和方式出现。这是也是目前底层叙事的困局,用一种看起来抒情诗意的方式来亲近精英审美,来赚取精英们内心的同情和悲悯。而真正粗粝的真实,更广阔的阶层群众,更深刻的社会原因,似乎不再有人想重新提起,也无人在意。
或许,对一部纪录片提出太多要求有些太苛刻了。这部纪录片在情感层面足以震撼到关心社会或者关心诗歌的观众,它能做到这一点,就在今天弥足珍贵了。只是我们还是不能忘却,如果仅仅沉醉于这种“苦难的忧伤”,对于真正苦难的承受者来说,于事无补。
但是更可悲的是,即便是这种有着小资产阶级人文情怀的“沉醉”和同情,都在今天少的可怜,几乎无立足之地。在庞大的文化工业面前,《我的诗篇》这部同样拥有文化资本注入的人文气息浓郁的纪录片,却依然处于被碾压的状态。影片最后选择了《最后》的小诗似乎是在昭示自身的命运。
我沉默的诗篇原是机器的喧哗
机器喧哗,那是金属相撞
金属的相撞却是手在动作
而手,手的动作似梦一般
梦啊,梦的疾驰改变了一切
一切却如未曾发生一样沉默
——杏黄天《最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