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

旅途

（一）

四周全是黑夜，路在不断的延伸，我的双眼注视着车灯能够照到的最远处。只有我一个人，我只知道不停地向前开着车子，这条路究竟通向哪里？我要到什么地方？为什么天总是黑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一点可以确定，我只要向前开就可以了。

我看不到路边的景色，因为天是黑的。有时候雷雨交加，有时候狂风暴雪，有时候风卷泥沙，有时候平平静静。但我只能看到车灯光亮以内的东西。路也是不一样的，有时候平平坦坦，有时候坑坑洼洼，有时候积水泥潭，有时候砖头瓦块，但我会稳定驾驶，保障安全。无论是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停滞不前，总是一路向前，但我真的不知道我要开往哪里。

车里面的空气很好，我会随时切换内外通风，保持车内空气的清新；车里面的温度很合适，既不会感到冷也不会感到热；车里面的座椅很舒适，我会很熟练的调节座椅的舒适度来适合我。我不会感到寂寞孤独，有时会看到在车前飞奔而过的鹿群；我不会感到伤心难过，有时会偶尔听听广播；我不会感到浮躁彷徨，有时我会冷静沉默；我不会感到焦虑不安，有时我会心情释然；我不会感到恐惧害怕，有时我会理解学习。我的心情很平和，舒服，自然。

有路人拦路搭车，我会爽快同意，他们大都跟我有说有笑，一路也很愉快。搭车的有时候很有趣，有一次上来三个胖子，是兄弟三人。

“我是大哥叫大胖，这是二弟叫二胖，三第叫小胖。”大哥说话粗声粗气：“我们弟兄三个一生下来就这么胖，所以就起了这个名字，哈哈，我们是三胞胎虽然长得不太像但的确是……”

“我大哥每次见到新面孔总是跟人家介绍一番我们的家族史，你不要介意哟！”说话的正是文质彬彬的老二：“我们要去外婆家，参加舅舅的葬礼，请你顺便帮忙载一下吧，谢谢了！”

上车后大哥大大咧咧的说个不停，老二总是纠正大哥的错误，只有老三一言不发，两眼直直地盯着车外漆黑的世界，眼神很深邃，似乎要把这黑暗看透似的。我对侃侃而谈的老大不感兴趣，温文尔雅的老二有些一般，只有沉默寡言的老三让我产生了好奇。是不是他因为有亲人去世了所以悲从中来不愿发言？还是他根本就不欣赏大哥的粗俗二哥的腼腆？还是他另有心事自己一直在沉思呢？

直到快下车的时候他才说了话：“二哥，方方家离舅舅家不是很远，我想……”

“你想什么想！”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大哥就打断了他：“人家都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我劝你今后还是断了这门心思，什么都不要想了！否则想了也是白想。”

老三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眼神更加深邃了。

大胖继续说：“老三，大哥理解你的心情，你从小跟方方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可错过了终归是错过了，就像咱们错过了最后的公车就要搭车走一样，你应该明白吧？”

小胖眼睛看着窗外无尽的黑暗，“大哥，你说的话我懂，我没事，会好起来。错过了就错过了吧。”

路，还是永远开不到头的路。我坦然，执着，平静，舒适。尽管我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但我还是很平和，不急不躁。我累了，把车停在路边安静地休息一下；我饿了，随便吃些东西填饱肚子；我困了，就在舒服的座椅上睡觉；我想方便，就找个公厕。一切是那样的自然，如同行云流水一样。

又来了新的搭车者。她似乎和我一样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有车就搭。那天的雪很大，她站在路中间我不得不把车停下来，上车后她就对我说，如果我不停车她也绝不会躲。而我好像早就看见了她，便把车停了下来。他伸出的双手，挥动在风雪中，看上去是那样的娇小，我似乎心理有些不知名的感觉在动，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好是坏，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因何而起，更不知道这种感觉会持续多久。

“你要去哪儿？”我问她。

“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呆在雪地里了。”她回答我。

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我们彼此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突然说：

“咱们还是说点什么吧，我不想再这样沉默下去了。”

“那你想说点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我们彼此都笑了，好像都不知道该如何找到话题。

最后她问我：“你要去那儿？”

我回答她：“不知道。”

我们彼此大笑，而且好长时间。好像我们知道对方都是在认真回答了彼此的问题，谁说的都是真心话，而且我们的答案又惊人的相似，可最终的结果却还是茫然，因为我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慢慢地熟悉了。

我给她讲在旅途中遇到的一些经历，给她讲窜过我车前的鹿，吓得我差点让我把车开进了沟里，她听到这里她笑得前仰后合，她还问我为什么要躲，要是她的话她一定会撞上去。还给她讲三个胖子的故事，但她听的一脸表情凝重，也学着小胖一言不发，目光深邃。她似乎对我讲的故事情有独钟，总是让我给她讲。见她喜欢听，我就添油加醋地给她讲，有时候她能听出故事中的问题，反问我，结果把我问的哑口无言。最后我把我旅途中的事情几乎都讲给她听了，实在是没有可讲的了，但她还是在催着我讲。然后我就说：“这一天，风雪交加，突然在路中间有一个人向我招手……”就这样，我们在交谈中越来越熟悉，我的旅途中从此就又多了一个人。

我们还是在前进，还是会偶尔载上搭车者，我们和他们一起谈谈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谈谈旅途中新鲜的人和事。我发现比我一个人的时候快乐多了，渐渐的我发现我的旅途中不能没有她，她的每一个动作我都清楚地记得；她的每一句话语都让我如痴如醉；她的每一个眼神我都能体会出万千的含义。随之而来的是在我心中那种说不出的感觉窜遍我的全身！我没有能力抵抗，我只能投降，而且心甘情愿的投降。我觉得，她能够搭上我的车，我们一起走这条路，在这旅途中，我总算是没有把她错过去。有一种想法油然而生——两个人一起真的很好。

突然有一天他惊叫着让我看前面的湖有多漂亮，我这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了！在车的左前方有一个美丽的湖泊，碧绿的湖水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朵朵白云，远处群山环绕，我们正行驶在半山的公路上，公路绕山而行，火红的枫叶洒满一路。一缕阳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我被这美丽的景色惊呆了，真是碧云天赤叶地，犹如驶进了优美的画卷之中。

我对她说和你在一起真好，我们永远在一起吧！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低下头，我看到她美丽的脸颊上微微泛红。

（二）

深蓝色幽幽暗暗的天空散发着无穷的神秘与幻想，如金钩一般的月亮挂在西边的天上，星斗点缀，整个天际构成的画面就像是一幅印象派画家的名画，很有意境。

晚上的路很宁静，路边的草丛里不睡觉的小虫，在窸窸窣窣叫着。骑着单车慢慢前行，清凉又新鲜的空气顺着鼻腔吸入我体内，那一刻，我感受到新鲜空气的味道是那样的让人陶醉，我静静地感受着空气给我带来的身心上的满足感，这世上其实没有什么比平静安宁更让人舒服的了。

抬眼望着天上的星星，有明有暗，闪闪地发出微弱的光亮。在远离都市喧嚣的无尽田野上，在被无边夜色笼罩着的迷人的广阔田野上，只有天、地、月亮、星星离我最近，它们陪伴着我，似乎触手可及。我骑着单车，徐徐地往这天地中行去，似乎已经分不清楚哪个是我，哪个是天地了，我已经进入其中，融入了这个天地宇宙之中。

路继续延伸着，远远地伸向幽暗之中。空气还是那么清凉，能透过我的皮肤穿进我的身体，能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冷静。行进的途中，耳边掠过的风声，更是无时无刻不提醒我：保持清醒呀！保持清醒呀！这样我才能够更好的辨别方向。一个人的旅途有时就是需要不断提醒自己，别找不着方向。

每往前行进一步对我来说都是崭新的，因为我从没有到过这片田野。路就在田野上既蜿蜒又漫长，我像一只爬上树叶的小虫子，沿着像树叶脉络一样的路，在它的身上爬行。

我可以随时停下来休息，不会因为路不好走，也不会因为天气原因，只是因为我想休息了，所以就停下来休息。或者是看到了美丽的景色，让我无限感动，我也要停下来欣赏。即使是遇到了同样是在旅途的行者，大家相互不认识，有时候我也会停下来攀谈几句，打声招呼。

在路上，有很多的可能；在路上，有无限的风光；在路上，有远方的希望；在路上，有源源不断的美丽创想。

单车有时候很消耗体力，累了就停下来休息。当坐在路边的青草上休息时，看着田野上点点的灯光，那是在田野上辛勤耕耘的人们的住所。他们就像是暗夜里的精灵一样，守候着这片田野，守候着他们的劳动成果，守候着幸福和希望。

突然远处的星空中绽放出了一朵绚丽的烟花，照亮了田野，照亮了路，照亮了这幽暗的夜。紧接着又是一朵，色彩斑斓，绚烂的颜色映在大地上，似乎给整个田野穿上了一件五颜六色的衣裳。大地上的一切也都被它照亮了，随着它那一闪即逝的光，影子在晃动，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变短，忽明忽暗，朦胧妙曼。

我看着那美丽的烟火，感觉很奇妙，竟然不自觉地骑上单车，慢慢地骑向那个地方，那个绽放美丽烟花的地方。渐渐地，距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在快要到达之前，我隐隐地闻到了一股咖啡的味道，那味道随着夜色的朦胧缓缓飘了过来，像梦一样，难以捉摸。随着味道的更加浓郁，眼前出现了一堆小小的篝火，篝火边上有个小方桌，旁边的两把椅子上坐着一对青年男女，相视而笑，甜甜蜜蜜地拿着两杯咖啡在那里对饮。无尽的甜蜜像是为篝火添加了助燃剂，显得格外的通红耀眼，在这红红火火的光影里，到处充斥着浓浓的咖啡味道，一切就像一场气味浓郁的梦，在那里呈现着。

是我的不请自来惊动了他们，我显得有些尴尬，然而他们倒是格外热情，请我过去坐。我也没有拒绝就来到了他们的篝火旁边，坐在了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年轻的男子也给我也端来了一杯浓香的咖啡，递到了我的面前。我接了过来，原来是一杯Cappuccino，喝上一小口，酥软的奶沫进入了我的口中，那股香甜似入幻境。又喝了一口，浓浓的咖啡进入了我的口中，苦涩与香浓更是让人觉得像梦一样。这种感觉似乎让我想起了什么，想要说出来，可是忽然又忘了怎么说。

原来他们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村子里，平时就是一起在田间劳作，本来不认识，后来时间一长，彼此就认识了，交往了，然后相爱了。在田间劳作之余，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来这里点上一堆篝火，制作两杯Cappuccino，一起放烟花，一起看星星，一起就这样甜甜蜜蜜地相守着。

“你要去哪里？”他问我。

我抬头看着天空，然后用手指着天上的一颗星，“我要去那颗星所在的地方。”

他们望了一下，“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那颗星虽说不是最亮的星，可他从不改变方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在哪里，那是我所向往的方向。”

“那你要多久才能到那里？”

“我也不知道，反正会到的。”

“那你骑了多久了？”

“应该是很久了，我都快不记得了，嗯……大概有两三年。我以前开车，后来觉得开车不环保，而且总坐着不锻炼容易发胖，就把车给卖了，然后买了单车，这样即锻炼又环保，还能继续我的旅途，多好。”

说着，我又喝了口咖啡，那美妙的感觉再次飘渺在我的感觉里，让我沉醉。

“看你这么孤单，怎么就一个人？没找个人一起上路？在路上也有个照应。”

我沉默了，看着天上的星星，“没有，一个人走习惯了。”说着，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咖啡，然后一下把它喝了精光。

他们看着我，也沉默了。

香浓的咖啡味道还在弥漫着，久久不散。这时我想，也许咖啡中的苦味才是让它如此芳香浓郁的原因吧。

篝火的红光映照着我们，晃动的人影随着火苗起舞，幽暗的星空下，我们这里泛着红光，飘着咖啡香。

“其实我是被刚才的烟花吸引过来的，那些烟花简直太美了。”

他们听了彼此手牵着手微笑着。

我站起身，“我要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还有一些烟花呢，要不要一起放？”

我摇摇头谢绝了他们，“刚才已经看到了，确实很美，还是你们放吧。”说完我转身骑上单车，慢慢地沿着路，向着那个方向骑去，篝火和两个青年以及Cappuccino的味道渐渐地被我留在了身后。

没有骑出多远，忽然天空一亮，我回头看去，原来是一朵美丽的烟花。我向着即将消失的烟花微笑着，我想，那一刻，烟花也一定映亮了我的脸庞。那些烟花将成为他们生活中美丽的记忆。在广阔的原野上，他们的烟花表演又开始了，我的旅途也又要上路了。

微风拂过，带来了黎明的气息。就在天地相接的地平线上，一道红红的光放射了出来，天边的云被染成了红色，朝霞的美又是另外的一种感悟。不一会儿暖暖的阳光就映在了脸上、身上，太阳红红的脸庞是他讨人喜爱的原因，也是它之所以热情的原因。看到它就让人欣喜，看到它就让人热情，看到它就让人欢愉，看到它就让人兴奋。它是希望，它是愿望，它是光明，它是梦想，它就是——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