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一位初中女同学的弟弟突然找到我,说他姐姐癌症病重,已经快不行了,想见我一面。
我看着她弟弟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位女同学长什么样。
大概是看到我比较疑惑的脸吧,他的弟弟说,他叫金杰,他的姐姐叫金婵。
“金蝉”。我脑子飞快的旋转起来,但是不管怎么想也还是想不出,想不起来金蝉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金杰显得很无奈,也有点生气的样子,打开了他的手机,翻出了她姐姐的照片让我看,那是个有点微胖的中年女人,个不高,圆圆的脸,眼睛里透视出一种渴望,是一种对生命极其渴望的眼神。我这才慢慢的记起来。
她就是坐在那前排的那个女同学,当时他长得又瘦又小,一根粗壮的发辫搭在瘦弱的背上,脸不大,皮肤雪白又细嫩,性格聪明又活泼,应该说是个比较漂亮的女孩。班里有几个男生有事没事的总爱找她,关心她。
我可是没有少欺负他,我把她的长辫子用钉子挂在我的桌沿上,她站起来的时候,发辫突然一扯,疼的哎呀呀叫唤,差点栽跤子,惹得全班哄堂大笑;我把大头针折成弯钩,放在她的凳子上,她一坐下去,扎的触电一般弹起来,屁股疼吱哇乱叫。为此,我没有少挨老师的批评和训斥,但我心里高兴。金蝉常常会不疼不痒地骂几句,心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生气过,过后依然兴高采烈的样子。
但那时候,我从来没有奢侈过跟金蝉之间会有感情故事,她那么漂亮,我长得一般,她家里富有,我家里又那么穷。
公主与青蛙会有故事吗?
赶到医院,见金蝉斜躺在病床上,人已经瘦得脱了形,瘦小的脸上剩下了一张皮,唯有一双大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房门。床前站着他老公,也是我的初中同学,那时他是班里长得比较帅的一个。他也喜欢金蝉,追的非常猛烈,甚至还动用了父母和当村长的大伯,算是追到了金蝉,跟他结了婚。
我把手里的水果和营养品还有鲜花,放在床头,金蝉的眼睛一亮,笑了,抽得脸上的皮肤堆成了菊花,她的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示意要坐起来。她老公急忙把床摇了起来,在她的背后垫上了一个枕头。
她老公跟我打了招呼,就转身准备出去,金蝉叫住他说,别走,没什么回避的,你不是一直问我心里爱的人是谁吗,今天当着你的面,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省得你,动不动就问我。
他老公站在了旁边,
金蝉转过脸来,艰难的抬起了她的右手,对我说,我能握一下你的手吗?我急忙把我的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冰很凉,我很吃惊,已经快夏天了,她的手却这么凉?
可能是金蝉看到了我吃惊的样子,就急忙把她的手缩了回去,眼里含着歉意,说,没吓着你吧?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急忙摇头。
她让自己平静了一会儿,当着她老公的面说,这是我们两个第一次握手。40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我说我挺好的,你也应该尽快好起来,我们大家都盼着,你尽快好起来呢。
金蝉说,谢谢你的良好愿望。我的病我自己知道,就因为不久人世了,我才想,一定要见你一面,把我心里的话,当面说出来。
我说,有什么事你说吧,我已经全力去办。
她轻轻的笑了说,不是想请你办什么事儿,是想把藏在心里一辈子的话说给你,你知道吗?从上初中的时候开始,我心里一直就非常喜欢你,是那种有了你,心慌意乱,那种猝不及防的心颤,像雷击,像触电,心里那种难以形容紧张、慌乱、羞怯和不安,像一股暖流,突然击穿了人的心房,让人一辈子无法忘记。我喜欢这种感觉,愿意放弃一切,不见你,便揣揣不安,啥也不想干,啥也没意思的那种感觉。
她老公站在旁边,眼神复杂。金婵看看他,歉意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只要看到你,我就想给你说,每天一睁眼,就想告诉你,又怕别人说我闲话,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
你怎么不说呢,我那时也很喜欢你的。
你为什么不说,等你,等得我的心都长毛了?她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哀怨
我说,我家太穷,我又不帅,我怕。
唉——。金蝉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复杂而无奈。
金婵平静了一下自己,说,我当时非常想嫁给你,但你不敢说,我也不敢说,就这样错过了一辈子。40多年了,我在心里跟你做了一辈子的心里夫妻,这想法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我想忘记,越忘记记得越深。虽然我们没做成夫妻,我跟我老公过了30多年,我心里时常会想起你。我也知道,这辈子做不了你的妻子,我只好把你放在心里,跟我老公过日子,生儿育女。我不知道,我这样的想法算不算出轨,是一种不道德的龌鹾,还是一种美好纯粹的感情?
她老公急忙抓住她的手,说,不算不算,这怎么能算出轨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默默地低着头。
金蝉又挣扎着说,如今,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把我的心带到坟墓里去,必须当着你们的面,把这事说出来,说清楚,我虽然心里一直喜欢你,但我们40年来,也从来没有过任何肌肤之亲,包括刚才握手,也是第一次。我当着你们俩的面这么说,是想告诉你老公,我是你称职的妻子。忠贤,你是我心里的情人。
金蝉的话,让我非常难受,感觉无地自容。我劝她不要想太多了,好好养病,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这病也根本算不了什么,一定会好起来,我们大家都等着你快快好起来呢
金蝉笑了笑说,但愿吧,我也希望能够好起来,和你们一块,过高高兴兴的日子。
我们说了一些劝慰金蝉好好养病的话,然后出了病房。她老公握着我的手,说,谢谢你能来,让她了却了一桩心愿。
我说,你不恨我?
他说,不,我为什么要恨,她嫁给我了,是我的妻子,我感激你。
我说,你千万不要怪她,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最喜欢的一个人,而这个人不一定是自己的老公或妻子,也许是永远的朋友,也许是永远都不会见面的陌生人。人就是这样,这就是人生。我们都应该积极的想办法,让她的病好起来,
他说,金蝉的胃被切掉了,癌细胞已经扩散。
我的心“咚”的一沉,沉闷地响了一声。
从医院出来,我心里很乱很难受。金蝉暗暗爱了我一辈子,心里苦了几十年,又难以言说。如今,我应该为她做点事了。
我到处打听名医,希望名医能有回天之力,让她慢慢的好起来,那怕多活几年也好。
一个很有名望的老中医答应了,我带着这个好消息去看金蝉,她的病床已经住上了新病人。
护士说,金婵已经去世了。
我的心里像爆了一颗原子弹。
从此就种下了一颗刺,不时就会扎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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