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在后备箱里拿了一瓶上次同学聚会喝剩下的青花老白汾,拎着刚买的叫花鸡、酱牛肉上了电梯。
石楠感觉钥匙已经拧开了门锁,可是使了很大劲才把门推开,油烟机的轰鸣声从打开的门缝里挤出来。
透过厨房玻璃门,石楠看见父亲正站在油烟机下抽烟,烟机的隆隆声盖住了石楠开锁推门的声音。
石楠把东西放在门口的鞋凳上,边换鞋边大声喊:“爸,您怎么抽上烟了!”
烟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父亲有些暗哑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刚点上。”
“您饿了吧?路上有点堵车,耽搁了。”
“不饿。没去看看你妈?”
“惦记我妈了吧?要不咱俩现在去看她?”
石楠爸掐灭了香烟,从厨房走到门口,想帮女儿拎东西,接着又叹了口气:“让你妈消消气再说吧。”
“您洗手帮我拿两个盘子,有酱牛肉和叫化鸡,用橄榄油拌个蔬菜沙拉就吃饭。”
石楠把酒瓶放在餐台上:“一会儿我陪您喝点儿。”
不知道喝酒是不是遗传,石楠虽然听不懂奶奶的方言,但是记得奶奶用手比划的意思是说爷爷能喝三大碗酒。石楠父亲酒量好,石楠和妹妹石榕喝半斤白酒也没什么感觉。
父女俩对面而坐。石楠把爸爸面前的酒杯倒满。
“爸,我妈因为啥离家出走啊?”
“你不是去看你妈了吗。”
“我妈就说想清净清净。”
“没说别的?”
“我妈在我和石榕目前特别维护您形象,您又不是不知道。”
石楠爸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石楠赶紧把酒瓶拿在手里:“爸,53度,您得慢点喝。”
父亲把酒杯推到闺女面前:“楠楠,爸不多喝几杯都张不开嘴。”
石楠把爸爸的酒杯再次倒满:“我陪您,您慢点喝。徐家叫花鸡,您和奶奶都爱吃。”
“还记得奶奶爱吃叫花鸡?你记得爸爸去援藏的事儿吗?估计能记得,那年你都5岁了。”
“具体细节记不住了,只记得有两年您不在家,就我和我妈俩。快过年您才回来,脸和脖子手都特别黑,给我带好多牛肉干,您还戴大红花照相,每次回家您都特别爱睡觉,妈说是醉氧症。”
“那曲海拔高,紫外线强。我们那个年代的人都非常要求进步,响应国家号召。过去西藏地区缺妇产科大夫,尤其是爸爸去的那曲地区,新生儿和孕产妇的死亡率都很高。
过去不像现在,年轻的男妇产科大夫在医院里的位置非常尴尬,爸爸的几位男同学都改行或者改专业做了别的。有些女患者坚决拒绝男妇产大夫给做检查和治疗,爸爸遇到过很多次。
援藏任务下来的时候,我和你妈商量一下就报名了。爸爸心里清楚,肯定会被批准。援藏最短期限是一年,然后爸爸拍电报把奶奶叫来了,想让奶奶帮着妈妈照顾你和家。
没想到奶奶和你妈妈处不来,到这就说安徽老家的土话,你妈妈一句也听不懂。原本爸爸上大学的时候奶奶学会了普通话,说的也蛮好,可是每次看见你妈都说家乡话。
妈妈怕奶奶的方言和生活习惯影响你,不让奶奶带你。没呆多久,奶奶就回老家了,再没来过咱家。”
爸爸又把杯里的酒一干而尽。
“哎,奶奶是看不惯你妈。按现在的说法,奶奶可能有点儿心理问题。当时爸爸年轻气盛,尤其在奶奶面前,不管对错,只顾着偏袒奶奶,你妈说啥爸爸都嫌烦。现在想想,奶奶的好多行为都是故意的。哎,当年真是对不住你妈妈。”
石楠给爸爸倒了第三杯酒,这杯喝完,就足足有半斤了。
酒精的作用下,爸爸的面部肌肉更松弛下垂了,眼睛定定的注视着面前的空酒杯,若有所思。
“楠楠,你想不想知道爸爸资助那个孩子的事情?”
石楠看着爸爸,心里一阵酸楚:“您要是不想说就不说。”
“爸爸用了一辈子去赎自己犯下的错啊!”
石楠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猛的一阵刺痛,不由自主的缩紧了双肩,抬头看见对面的父亲,正拿纸巾在擦眼角流出的泪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