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说

作者: 梁夕_d304 | 来源:发表于2018-12-05 20:54 被阅读0次

          这是一个不像话的故事。

          十年前,村子里发生了一件凶杀案。被害者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性,身材纤细、个子矮小。姑且叫她小祝吧。而凶手是小祝的丈夫,小罗。小罗个子高高的,身材比较魁梧,高出小祝一个脑袋的距离。

          这个村子,占位有些奇怪。两山之隔的中间是一条小溪,小溪的左岸是赵姓家族居首,小溪的右岸是罗姓家族居多,小溪在十五年前还是涓涓细流,是供养稻谷的绿水。如今的小溪处处充斥着垃圾的味道,成了堆积垃圾的场地。早上的太阳是从左岸爬上来的,下山的太阳途径右岸,所以村子里有一种说法,这个村子处在阴阳交界地,是罪恶之源。左岸的村民普遍比右岸的村民富有,左岸的小孩从小玩的是各种各样的玩具,骑的车是自行车。而右岸的小孩从小玩的玩具是泥巴,骑的是用木头自制的板板车。左岸的女孩们和男孩们有着平等的地位,右岸的男孩们是家里的宝贝,女孩是普通人的存在,直到如今,右岸的关系才出现了平等的趋势。

          小祝是另外一个村子里面嫁过来的。村子里的人都说小祝长得十分清秀漂亮,小罗娶了她是她的福气,毕竟小祝家并不是十分富有。

           结婚之后,小罗承诺一定会给小祝幸福,一定会努力赚钱把陈旧的瓦房变成又漂亮又大的砖房。小祝听了之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小祝和小罗过着普通夫妻的平常生活,四五年的时间,生了四个孩子,两个姐姐,两个弟弟。三弟叫小攀。孩子们逐渐长大一些,两个姐姐可以照顾弟弟们的时候,小罗外出打工去了。一走便是七八年,期间从未回过家门。

            08年的时候,小罗回来了,带着几张银行卡还有一身的老气,弓着的背,秃了的发。村子里大多数人都修好了砖房,一楼,两楼甚至还有三楼的。自家的瓦房在村子里显得很突兀,小罗心里有些酸楚。孩子们都已经长大,大女儿读初三,二女儿读初一,三儿子读六年纪,小儿子读五年级。小罗回来时,小祝脸上带着难以明白的浅笑。孩子们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却从不走近小罗的身边。小罗想着:大概是我离家太久了吧!

            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小罗逐渐想念在外的日子。小祝脸上始终挂着难以明白的浅笑。

           “小罗,这次不出去了吧!”村子里的大娘问道,眼睛里透着不明的坏气。

           “不知道嘞,大娘,房子修下来,就得走嘞,一家子要吃饭呐!”小罗笑着回道。

           “咦哟!还走啊?你乐意把钱给别人养人啊!”

            “大娘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不晓得啊!”

           “晓得什么?”小罗对大娘说的话一脸不解,大娘却借口说自己家里还有事,就匆忙地逃开了。后来陆陆续续的,小罗听到了很多不解的话,还有很多奇怪的事情。

             比如,离家前,小罗大哥大嫂对自己都十分关心和疼爱。这次回来,大哥总是躲着自己,偶尔碰上一次,脸红到了脖子里。大嫂呢,爱理不理的,对自己一家子都十分冷漠。尤其对着小祝,眼睛里除了冷漠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像是厌恶,又像是仇恨。

           再比如,村里面的人都把门锁得死死的,以前可是夜不闭户的,小罗对此十分不解。小罗开玩笑的问了小时候的伙伴,伙伴却总是遮遮捂捂的,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小罗回来已经个把月了,却从未和小祝同过床。小祝说自己身上不干净。小罗想着生病了同床也好照顾她,小祝一直坚持分房,小罗只得妥协。

         修房的材料已经全部备齐,看风水的大师也已经选好了好日子,哪天哪个时候,在哪里倒 砖,再哪里开始动手做地基,从哪个方向朝着哪个方向着手做,全部都已经准备好。小罗忙着找工人动手,小祝也忙着准备工人们的饭菜。

          做地基的时间定的是,08年5.12日的下午5.20。小祝跟小罗说。

           这天下午,小祝的娘家父亲也来帮忙了。

          上午的时候,小罗先去了修房的地方,打算再去确定一下画的地基走向。碰到了爷爷辈的老人,老人是村子里最年老的人。

          “大爷,走耍啊?”小罗大声打着招呼。

           “小罗啊!这地方不好!以前也住过人,死了好多猪嘞!人都搬走嘞!”老人对着小罗说道。

           “大爷,没关系的!我们家不养猪。!”

           “唉,你听我的话,这里修不得!”

            这个地基是小罗在大爷的大儿子手上买过来的,这里靠近马路,地价很贵。大爷的大儿子和小罗小时候是好朋友,凭着这层关系,地价便宜了许多。

            大爷说的话,小罗没有放在心上。

          下午5.00整,工人们都到了,5.20准时动手,由北朝南开始动手。和水泥的声音十分的刺耳,地基筑到一半,天气一下子变得灰沉沉的,风很大,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下雨天做的地基效果比不得阳天的,小罗便叫大家先回去,等太阳出来了再动手,地基已经按照日子动手了,所以之后哪一天再做都行,小罗想到。

           雨一连着下了很多天。这天,雨终于停了,工人们早早地就来了。小祝的父亲也来了。风还是很大。

          整个上午,小罗都在忙,太阳把人的皮肤晒得火辣辣的疼,口很干,但始终不见小祝给他们送水。挨着地基的人家给小罗他们送了一大壶茶水,小罗一面万分感激,一面心里却变得更加火辣辣的。

          到了饭点,小祝还没有让人来叫吃饭。工人们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也没让小罗难堪,脸上始终挂着大方的笑,乐呵呵的罢手说没关系,慢点吃饭才好。小罗终于挂不住面子了,吩咐工人们坐在阴凉处休息,他先回去瞧瞧什么情况。

           小罗到家里,看到三儿子在坝子里做板板车,问道:“你妈呢?”

           儿子指了指屋里面,大声的嚷了一声,“妈!”便继续做车了。

            小罗跨进屋里,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厨房里不见小祝的身影,小祝的卧房门从里面扣着。小罗敲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传来了小祝酥酥的声音,“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躺了一会儿,马上给你开门。”

           “哐!”后门传来很大的一声响动。

            “什么声音?”

              “刚刚起床,不小心踢到了板凳。”小祝的房门打开了,不知是否病得太重,小祝的脸红彤彤的,头发丝都打湿了。

             “怎么一头的汗?”

              “哦,我刚刚用被子把头捂起来了,闷出汗了。”小祝不慌不忙的说。

                “做饭吧,工人们还等着吃饭。”小罗淡淡的说了一句,越过小祝,一头扎在小祝的床上。被子皱皱的,床上湿湿的,小罗递给小祝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小祝没说话,脸上还是挂着浅浅的笑。

               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她变了呢?小罗躺在床上深思,周围充斥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似一双从黑夜里伸出来的魔爪,把他拉进一个无底的深渊。不知道这是第几瓶酒了,小罗深深的醉倒在床上,用力地将被子砸在脸上捂着,想要和她一样捂出汗来。忘记了,还在地基上的工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慢慢黑下来了,老祝(小祝的父亲)见小罗去了就没回来,想着估计是凉了,便拉下脸面请工人们各自回家吃饭去,明天再来工作,实在是很不好意思了,老人弓着背深深的鞠了几躬,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又是一阵狂风,最近的风像极了喝醉酒的人,暴力又失智。

            “啊!”三儿子小攀的木质车只差上滚珠最后一步就成功了,这时一阵狂风吹过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似乎一个痛苦的人吼叫一般,怪渗人的!吓得小攀手一抖,滚珠就滚出去好远。风吹了一阵子才停了下来,终于把滚珠上上去了,小攀想。

           老祝拖着疲惫又饥饿的回来了,小攀在坝子里玩着板车。

           “你爸妈呢?”

             “不晓得,好像在屋子里面。”

              老祝去了屋里,厨房里没有人,菜板上只放着切到一半的胡萝卜丝,菜刀却不见了。小罗的房间干干净净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祝的房间门别着的,老祝推了一下没动静便走了。老祝慌忙去养猪的茅坑里面用粪杆捞了捞,没有任何东西,他的心稍微放了下来。这个粪坑曾经淹死了小罗的父亲,死因不明,有人说是自杀,有人说是意外。

           小祝!老祝喊了几声,没人应,老祝想到了不见的菜刀,不见的人影,还有推不开的门。急忙的跑去坝子里找来一根粗笨的木头,撞了几下才把门给撞开了。

           “天呀!造孽啊!”

           门被一根长板凳从里面死死的顶住了,地下躺着小祝,脖子和身体分开着,眼睛大大的睁着,到处是殷红的血。床上躺着小罗,脖子的血还在朝外流着,桌子底下放着四五瓶啤酒喝两三瓶白酒瓶子。左手垂在床沿,菜刀无力地躺下床沿下面,锈迹斑斑的菜刀被染成了鲜红色,好像放在了红漆桶里面浸泡过一样。老祝惊呼一声,又很快镇定下来。蹲下来把小祝的眼睛闭合,将她的头和身体凑合在一起,这才看到小祝的头只剩脖子上的皮牵着。

           “你们这是造孽啊!”老祝痛心地说道。

      “他大哥大嫂,出事了!造孽啊!”老祝踉踉跄跄的跑出去敲小罗大哥大嫂的门,无力说道。

        很快村子里面就传出了小罗杀了小祝的消息。

        “死得好,这个女人该死,可怜了小罗这么好的人啊!”

         “这贱女人我早就说她会遭报应!”

          “叫她偷汉子!孩子不管,自己大哥都下得去手,活该她该杀!”

          “什么人的床她都要爬,这种女人,死得好!”很快村子里就流言四起,老祝的脸红得好像红薯。围观的人群都不敢去案发现场,很快警察就来了,抬出来的尸体把白布都染红了。

          “他还有气!”

           小罗送去医院急救,抢回来一条命。

           “天可怜见的,上天保佑。”人群里又发出这样的感叹。

           小罗本来是该被处以死刑的,但被害人父亲不追究,恳求法律从轻处理,四个孩子还需要人照顾,法院最后的处理是司法拘留小罗15年。

          村子里面笼罩着骇人的气息。

          寻找小祝的墓地很不顺利。每选到一块地,村里的人都反驳。

          “不能葬在这里,我家的地在这旁边,孩子们都不敢来摘菜。”

          很多类似的借口,谁都不愿意看到小祝的坟。

         只有,母亲同意了。母亲说。

          “她人坏,但死者为大。我虽和她也发生过口角,但我问心无愧,心里没有鬼,活着的时候我不怕她,死后我又何惧!”

          但,其实我们都怕。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她的脸都灰白灰白的。

           我们那时候也是在修新房子,经济也不富裕,所以就把老房子里的好的门窗都拆下来装在了新房子里面,所以门窗四面漏风。

           埋葬小祝那天,伯伯在田里面烧玉米杆,我和哥哥姐姐们在田野里面玩,忽然狂风大作,燃烧的玉米杆被风吹散,飘向了四处。

           “要惹祸了!要上火了!”伯伯喊到。

           “哥你们快看,那风一圈一圈的绕着在吹!”我们从未在农村见过那样的风,好像小型的龙卷风似的。后来,虚惊一场,风吹了一阵又平息了,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村子里面的人看在小罗大哥大嫂的面上,帮忙办理丧事。小祝的脖子和头缝上了。村子里死人穿的丧服都是古代的袍子,和清朝官员穿的朝服极其相似。小祝躺在屋里面,(村子里的房屋,都有专门用来结婚和办丧事的地方。)右手紧紧的握着拳头,从无名指开始,四个手指头并排的覆盖在大拇指上面,手心里面全是凝固的黑血。一个道士绕着小祝的尸体,嘴里面念着碎语。

             “一生走到尽头,这是你的命,尘归尘,土归土,埋在地下,生不带来福气,死不带来祸事。罪孽深重,人死如灯灭,又何必执阳间事呢!”说也奇怪,道士说完,小祝的手就散开了,旁边早就准备好一盆冷水和一条干净的红毛巾,道士把沾了水的毛巾将她手上的血迹擦掉了。

            下葬之后,晚上。风呼啸而过,一夜未停。堂弟的奶奶和母亲睡在一起,我和哥哥睡在一间 屋子。村里面的男人都去守在小罗家,帮忙料理后面的琐事。半夜,家里面专门用来办理婚事和丧事的地方突然响起来一阵阵响动。

            我们都不敢睡着,风刮的很用力,卧室外的房间还在发出骇人的声音。近了,更近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我们的卧室。

            “什么鬼东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母亲悄悄告诉我们不要怕,然后又对着外面吼道。

          “喵……”脚步远了,声音消失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村子里的人半夜都不出门了,早早地吃了晚饭,锁紧门窗便入睡了。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

             小罗在监狱里面醒了过来,虽然抢回了一条命,但还是昏睡了很久。

          他给大哥大嫂打了电话,大嫂问他。

            “地基动工是哪一天?”

            小罗似乎明白了什么,回答道:“小祝说,做地基的时间定的是,08年5.12日的下午5.20。”小罗对大嫂说。

           又说,地基走向是自北到南。

           其实应该是自南朝北。

           时间走向都不对。大嫂冷冷的对小罗道。

           地基动手的时间应该是08年的5.20日5.12时。

            大嫂给小祝办理丧事的时候,顺带问了一下看风水的大师,大师说的基地动手时间和基地朝向,和小祝说的相反。听到这个消息,小罗在监狱里面昏了过去。

            距离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但是我的脑里总回旋着很多奇妙的想法。

           我记得母亲说了一句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做到心中无鬼,有与无也都是空的而已。”

            故事讲到这里便结束了,母亲说的话,我似乎明白十之八九。如果现在让我站在小祝的坟前,我也大概是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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