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上）丨五一六通知（10—39）

第三十九回 五一六通知：陆定一罹祸匿名信  杨尚昆遭遇窃听门

一、彭罗陆杨事件

1966年4月9日至12日，中共中央书记处会议决定起草一个撤销并彻底批判《二月提纲》的通知。接着，毛泽东在杭州主持召开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对彭真和北京市委提出了更加严厉的批评，说北京市“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5月4日－2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在北京举行。刚刚组建不久的“文化革命文件起草小组”的张春桥、王力、关锋、戚本禹等，因而被“扩大”进来。

主持会议的刘少奇，和陈毅是4月19日从缅甸仰光飞回昆明的。本打算顺便对云南这个边陲省份作些考察，中共云南省委第一书记阎红彦也已作了安排，这时却接到中央办公厅电话通知，要他们马上到杭州去出席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于是，刘少奇、陈毅的专机直飞上海，接着换乘专列赴杭州。

会上批判了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的“反党错误”，并决定停止和撤销他们的职务。同时成立专案审查委员会，审查彭、罗、陆、杨“阴谋反党集团”问题。会议还通过了《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即“五·一六通知”），决定重新设立“中央文化革命小组”，直接隶属政治局常委会。

二、杨尚昆“背着中央私设窃听器”

1965年11月10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被免去职务，理由是“背着中央私设窃听器”。

1961年4月，毛泽东南下调研。专列停在长沙车站时，一名通信兵在站台上见到毛泽东机要秘书张玉凤，就模仿毛泽东口音开玩笑，而其所说正是毛泽东在车厢和张玉凤说的话。张玉凤报告后，毛泽东立即盘问，得知是罗瑞卿布置。而罗瑞卿则说是杨尚昆根据政治局会议决议要求他在车厢安装窃听器，以便政治局及时了解毛泽东的指示。

4月26日晚，正在河北保定调研的杨尚昆突然接到中办的电话，要他务必于第二天下午赶回北京。杨尚昆回京后得知正是震动中央高层的“秘密录音事件”。

11月5日，中央决定调杨尚昆去广东工作，任广东省委书记处书记，汪东兴接任中办主任。杨尚昆自1945年接替李富春，在中办主任岗位上干了20年。

“生情离怀别惜，多事欲说还休。”杨尚昆离京去到广州。1966年5月，改任肇庆地委副书记。后经中央同意去山西任临汾地委副书记。12月12日，杨尚昆被从山西揪回北京，参加彭、罗、陆、杨批斗大会。直到1978年平反昭雪。

三、田家英自缢藏书室

1966年5月22日，安子文、王力、戚本禹等人来到中南海永福堂田家英住地，宣布中央决定：田家英一贯“右倾”，与杨尚昆关系不正常，决定立即停职反省，交清全部文件。

当晚，在中办干部会上，汪东兴又宣布了田家英罪名：“篡改毛主席著作。”因为关锋和戚本禹合谋向江青告密说，田家英没有把毛主席12月21日谈话中所说《海瑞罢官》的“要害问题是罢官”那段话整理到记录里去。

来人都走后，田家英和爱人董边仍在清理有关的文稿。稍稍休息后，田家英打开了一个精制盒子，里面装的都是毛泽东的墨迹。这是他做毛泽东秘书后一点点收集的。毛泽东《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就是当年毛泽东写出后感到不满意扔掉，被田家英捡起保存下来的。

田家英时常抚摸着盒子对董边说：“这是咱们的传家宝，也是国宝。”之后，他把盒子又放回原处。或许他认为这不属于文件，也许他太珍爱不忍交出。

5月23日凌晨，董边到田家英的卧室，见他斜倚在床上，似乎彻夜未眠，便劝慰他说：“你的情况主席都了解，有什么事慢慢总会搞清楚的。”说完就去上班了。

当天，秘书逄先知有事外出，不在永福堂。田家英吩咐他的勤务员陈义国出去买东西，自己则走进永福堂西厢，即毛泽东的藏书室，锁了门，用一根带子拴在两个书柜之间，自尽了。

田家英被解下时，穿一件薄衬衫，身体已经僵硬。在他衬衫口袋里发现，用红色铅笔写的遗言：“相信党会把问题搞清楚，相信不会冤沉海底。”

巧合的是永福堂的前一位居住者是彭德怀。田家英的遗体随即被送去火化。他的子女，当天晚上就搬出了中南海。一个星期后，所有住在中南海的中央办公厅秘书室的干部家庭，也都搬出了中南海。

四、陆定一受牵“匿名信”

1962年的一天上午，秘书为林副统帅的夫人叶群送来了几封有关部门转来的信件。叶群打开一看，她先是愤恨，继而大哭。原来这是几封匿名信。其中一封信中说：

叶群，我早就想给你写封信规劝你几句，让你好好做人。要知道，你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当了母亲的女人。上帝给了你一张人皮，给了你当人的权利，但你自己却不珍惜，硬把自己变成人兽．我真替你羞愧！你不会听进别人的规劝，因为这是你的老毛病。在延安时，你就是一个不守本分的女人，学员们私下议论着你的风流韵事，你今天和人谈恋爱，明天又和王实味吊膀子。虽说后来和林彪结了婚，生了孩子，我真为你担心，这孩子是否是林彪所生，或许又不知是哪路野种。当然，这个只有你最清楚，因为了解自己莫过自己……

林彪闻讯赶来，气得面色铁青。责令公安部侦查，却没有查出。

一天，陆定一夫人严慰冰到王府井百货大楼买东西，不慎钱包被扒手扒去。她找了经理反映。经理知道她是陆定一的夫人，很客气地告诉她附近有一家首长和家属购物的内部门市部，严慰冰就到那里去。刚进门，就同一个女人撞个满怀。严慰冰正想道歉，仔细一看，与她相撞的人竟是叶群！

庐山会议以后，彭德怀被免去国防部长职务，林彪取而代之，从此以后，叶群气焰正盛。严慰冰却不吃她这一套，两人发生争吵。严慰冰咽不下这口气，就到总政找叶群的领导，反映叶群以势欺人。

严慰冰讲的是无锡话，总政这位领导是江西人，双方都听不太懂对方的话，只好借助于文字。严慰冰写了争吵的经过。那位领导拿着这张纸去找林彪反映情况。林彪看到字迹觉得眼熟，便想到了匿名信。公安部立即调取严慰冰的档案，查对笔迹，终于确定匿名信正出自严慰冰的手笔。

原来，林彪前妻生有一个女儿，正在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学习，放假也不回北京。1961年底，严慰冰去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看望在那里学习的大儿子，得知林彪女儿是受了叶群的虐待后，深表同情并极为愤慨。因此写匿名信痛骂叶群。

公安部将此事向中央报告。因为是中宣部长陆定一的夫人，严慰冰写匿名信的事牵动了中常委。当时毛泽东不在北京，在京主持工作的刘少奇委托彭真把详情告诉陆定一。

彭真约陆定一到他家里。彭真拿出一叠材料交给陆定一说：这是公安部转来的一批匿名信的照片。他们经过长期调查，认为这些匿名信是严慰冰所写。

彭真还说，林彪是党的副主席，写他的匿名信，这个问题就被认为是政治问题。许多信署名王光，发信地址是用王光美母亲托儿所的地方，自然会被看做是挑拨中央常委之间的关系。而且，不少信是用明信片写的，等于公开的传单。中央决定让你暂时避一下，案件由中央来处理。

陆定一对彭真说：“严慰冰写匿名信，我根本不知道。”并表示服从中央常委的决定。1966年初春，严慰冰被送进看守所。为了避嫌，陆定一前往上海、江西、安徽等地考察。4月30日，突然得知严慰冰已被打成“反革命分子”，并于4月28日遭到逮捕。

5月6日，陆定一又接到了汪东兴从北京打来电话。汪东兴代表中央要他立即回京，陆定一深为不安。8日，陆定一从合肥乘飞机回到北京，参加了5月20日的中央政治局会议。

这次会议很特别。会前在每个座位上竟放了一张林彪亲笔写的，证明结婚时叶群是纯洁处女的“一份庄严声明”：

　我证明

　(一)叶群和我结婚时是纯洁的处女，婚后一贯正派；

　(二)叶群与王实味根本没有恋爱过；

　(三)老虎、豆豆是我与叶群的亲生子女；

　(四)严慰冰的反革命信，所谈的一切全属造谣。

　林彪

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四日

此后，严慰冰开始了她长达13年的炼狱生活。陆定一也成了反对林副主席，严慰冰反革命匿名信的幕后策划者、指使者。

五、上海会议

1965年12月，毛泽东从杭州来到上海，召开紧急会议。参加会议的同志事先都不知道会议内容。在休息室等候时，谢富治发现罗瑞卿没有来。于是就问：“罗总长怎么没有来？是不是忘了通知他？”叶剑英看他老问，便说：“主席不会忘事。”其实，叶剑英已经知道，这次上海会议是解决罗瑞卿的问题。

罗瑞卿时任中央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国务院副总理、中央军委常委、军委秘书长、总参谋长、国防部副部长、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国防工办主任、人大常委委员等职，其党政军内任职之多几乎无人可出其右，其地位之显赫和重要性自不待言。

１９５９年林彪接替彭德怀主持军委的日常工作。中央军委改组后，毛泽东仍任军委主席，军委副主席则是林彪、贺龙、聂荣臻。林彪提名已经离开军队工作多年的罗瑞卿担任军委秘书长、总参谋长，得到毛泽东的批准，罗瑞卿由公安部长职位调任总参谋长。

中央军委改组后，在军委常委之下，设立一个军委办公会议的机构，负责处理日常事务。军委办公会议由军委秘书长罗瑞卿主持。

１９６２年秋天，林彪旧伤复发，不得不向中央请假养病休息。毛泽东提出，林彪长期生病，身体不好，建议由贺龙同志主持中央军委日常工作。而日常工作则由罗瑞卿负责。这样的人事格局造成了事实上的大将领导元帅。加上林彪养病深居简出，不太过问具体事务，罗瑞卿与贺龙过往甚密，不免就与其他老帅们有了冲突和矛盾。

林彪养病后，在贺龙与罗瑞卿主持下，全军大比武运动在解放军的历史上是空前的。毛泽东对比武活动评价很高，但这一做法却并不符合林彪“突出政治”的治军思路。1964年5月，毛泽东提出培养革命事业接班人的问题，要求每个人都要准备接班人。罗瑞卿曾讲过有些老干部应当主动“让贤”之类的话。一向多疑的林彪认定这是罗瑞卿要他让贤。于是，从1965年下半年起，林彪授意李作鹏等人写揭发罗瑞卿的材料。

1965年11月30日，林彪写信给毛泽东说：“有重要情况需要向你报告，好几个重要的负责同志早就提议我向你报告。我因为怕有碍主席健康而未报告，现联系才知道杨尚昆的情况，觉得必须向你报告。为了使主席有时间先看材料起见，现先派叶群呈送材料，并向主席做初步的口头汇报。如主席找我面谈，我可以随时到来。”

同一天，叶群坐专机到杭州，单独向毛泽东作了几个小时的汇报。中央警卫团的张耀祠曾安排叶群向毛泽东汇报，因为叶群谈话时间太久，他还三次进去催叶早点结束谈话。

这次，毛泽东亲自坐镇上海，着手解决罗瑞卿问题。此时的罗瑞卿正在云南昆明视察。接到通知后中止行程，乘飞机到上海。

会议于１２月８日召开，由周恩来主持。他宣布开会后，叶群首先发言。她声色俱厉，一下子讲了几个小时。当时给罗瑞卿列的“罪状”，概括起来有三条：一是反对林彪，封锁林彪，对林彪搞突然袭击；二是反对突出政治；三是向党伸手。林彪在会上宣布：撤销罗瑞卿的一切职务。

就在1会议结束当晚，锦江饭店举行的文艺晚会上，因为刚揪出了罗瑞卿，干部当时还是非常紧张。周恩来提议叶剑英给大家唱评弹助兴。作为广州人的叶剑英却唱出了道地的苏州评弹。

会后，罗瑞卿遭隔离审查。中央工作组于1966年3月4日在北京开会，揭发批判罗瑞卿。毛泽东指定邓小平、彭真、叶剑英主持，邓小平仅在开幕会时露面后，即赴三线考察，会议的实际主持者则是叶剑英。在会上，叶剑英做了全面、系统的长篇讲话。

3月18日，罗瑞卿接到中央的通知，要他交待问题。罗给周恩来打电话求见毛泽东。周回答：“瑞卿，这个通知是经主席批准的嘛。”随即挂断电话。罗瑞卿在绝望之下，当天从自家的三楼平台跳下去，双侧多根肋骨骨折并双下肢跟骨粉碎性骨折。

事后，叶剑英在一次会议上念了宋朝辛弃疾的一首“贺新郎”词，他把原词中“将军百战身名裂”一句改了两个字，成为“将军一跳身名裂”。

１９６６年１月８日，叶剑英与陈毅、刘伯承、徐向前被毛泽东任命为军委副主席；同年５月，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被任命为军委秘书长，主持军委日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