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体质较差,身体偏瘦,青春期的我看上去瘦里吧唧,黑不溜秋的,长期的住校生活更加加剧了外人对我的这种印象。像许多父母一样,父亲希望利用每个星期我回来的这一天改善一下我的伙食,他会提前炖好排骨汤,等着我回来。
我与父亲的交流很少,过去的许多年,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边,他给我的印象是严厉的。我这个大儿子在他心目中或许达不到他的期望值,总是应该受到苛责的,给我的感觉他平时对孩子们并没有好言语,我悲哀地发现,我们之间似乎隔着一道天然的鸿沟。作为父亲,他对我有着殷切的希望,大多数时候又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十七岁的我是敏感的,父亲的严厉给我一种错觉,让我对他充满警惕与敌意,他的苛责愈甚,我的像弹簧一样的逆反心理也越发强烈。母亲觉察到了我的这种心理,她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说,你们不要怨你父亲,他就是一副要吃人的猴子的生相,其实心是好的。我跟了他那么多年,还不清楚?好话到了他嘴里都会变调!是呀,我能说什么呢?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孩子总是卑微的。
他看着我将一碗汤喝下去,似乎注下了什么,马上就能有收获一般。临了他问,这星期的钱又用完了吧?我表示肯定。他抬高了声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10元的钞票,有些不情愿地递给我并发牢骚说,总在花钱,万一读书读不来,跟老子早点出来上班。我接过钞票,如芒在背,心里隐隐感到一种压力。
我走到门外,看到门前不远高高矗立的水塔发呆。父亲也走到门外,嘴里发出一阵“哆咯咯”的吆喝,一边在地下撒了几把谷子。一群半大的鸡急促地跑来,很快在地上贪婪地啄开了。这时候一个烫着卷发的时髦女人从门前走过,她瞟了一眼我,高声大嗓地对父亲说,林师傅哟,人都养不好,还养什么鸡呀?
父亲有些尴尬地一笑并没有搭讪,而我的脸却一下红了。那女人与我们住在同一排房子,她男人是位副厂长。那一刻,我的自尊仿佛被人摔到了地上,狠狠地践踏。那位养尊处优的女人见到瘦骨嶙峋的我,是有一种居高临下、从容不迫的心理优势的。我在心里暗怪这女人多事,养不好人就不能养鸡,这是什么逻辑?然而父亲的沉默更加让我感到自卑与自责,儿子给他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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