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本书叫《名人笔下的故乡》。
名人,故乡,谁说一定要是名人才会有笔下的故乡呢?
故乡,故乡,谁没有个魂牵梦萦的故乡呢 ?
我觉得记忆真是一个强悍的东西,它从不以你自身的思维与自制力行事,只要嗅到丁点熟悉的气味,那些与之相关的影像,便自动地喧嚣尘土,令你避无可避。
如潮,记忆涌出脑海,令我猝不及防。
我将来可能不能成为名人,我现在将要写的家乡可能还不能称之为故乡,不想转折,不想说可是,我的心里,我的笔下,始终都有它。



它,光秃秃的。
没有江南的杏花微雨,小城春色,没有塞北的大漠孤烟,落日长河,也没有夕阳下的小桥流水,小巷人家,甚至,在我眼中的偌大故乡,连座山,连片海都没有。
我的心里,我的笔下,始终都有它。
春
春日里的故乡是最无聊的。
初春里,暖暖的寒阳照在人身上,照的人身上痒痒的,乏乏的。可没有人坐下来小憩一会儿,都在忙碌着自己的庄稼。抽水机在小麦地里日夜不停的运作着,用来发电的大三轮车也“腾腾腾”不停地原地踏步着,这种活计在我们老家叫浇地。浇地,便是初春里家乡的男人女人们着手忙碌的一件大事了。


我大爷就年年给村里的人浇地。我们是三队,他就从三队开始浇,四队,五队,六队……继而返回一队。给人浇地是要收钱的,按小时收,他有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千篇一律的写着:
“✘✘✘ ,✘月✘日 ,✘点✘ 分——✘点✘ 分 ”。
交一小时收多少钱我不知道,我只瞧见人家最后算账时,零头他总是不要的。
我那时候还小,一到春天就盼着长柳条。



因为清明时节要用的。
清明节来临的头天下午,我便召集邻里的各家小孩儿去够柳条儿。个子大的,我就让他爬树,个子小的就在地上捡,我是属于个子小的那一队。
噼里啪啦一阵子,地上的柳条杂乱的铺陈着,我抬头喊一声:“行了,够了,下来吧!”
汕头的小伙伴们便“嗖”的一声向下一跳,然后和我们一起捡。期间不免有人争抢,我便一把拉过来,道一声:“平分!”过路的行人看到柳树下的我们,便会妮儿,小儿的一阵叫,同我们要上一把柳条儿,我倒也大量,一人就给他们一大把,打发他们走后便听得小伙伴们说:“不够我们分了”。我变冲他们笑一笑:“来,我们再够。”


我有一个哥哥,堂哥,他总是做一些有趣的事儿,可他通常都不喜欢带我。
有一日,他拿着一个茶缸子的盖儿来找我,要我从奶奶家给她拿些红糖,我答应了他,条件是带我一起去。
我到屋里找了一通,没找到,扯着嗓子喊一声:“奶奶!”
无人应。
又喊一声,奶奶便从西边院子里(我家)“哎!”一声。
我“噔噔”跑过去:“奶奶,咱家红糖放哪了?”
“西边那个抽屉里,你找红糖干啥?”
我没来得及回答,一溜烟儿跑了回去。
我拿一张白纸从糖袋子里抓起两把红糖,包好,放在兜里。
哥问:“糖呢?”
“糖和我在一起,带上我,糖就跟你走了。”
哥于是便让我跟着他,叫上后边儿那俩小孩儿,叫一声“走嘞!”便一路飞奔来到了一座颓败的老屋后。
“旭旭,搬砖,雷雷,点火。”在我们四人一站定,他便吩咐下去,然后看向我。我本以为他要让我干些什么,他大我一岁,支使我支使的最多。
我问:“干啥?”
他讲:“拿糖。”
我把糖从兜里拿出来递给他,又把手放回去,坏了,刚才一路狂奔,糖洒兜里了。
我小声问:“还要吗?”
“还有吗?”
“在兜里呢”
“都拿来。”
说着拿出茶缸盖儿,把包里的红糖倒上去,递给我。
我小心翼翼的把糖从兜里一点一点掏出来,期间,他们三个都翻着白眼,看着我。
糖放好后,他让我端着,自己去摆砖。
我问:“干啥?”
“摆砖。”
“摆砖干啥?”
“烤糖昔。”
只见他把砖横着一个竖着一个的摆成一个两层的四方形,顶上再压上两块砖,同我要回茶缸盖儿到上面。让雷雷拿了干草,从下面塞进灶里,点上火。
不一会儿,茶缸盖儿里的糖就“滋滋”作响,随后便化了。这时,哥哥,把火抽小,让化了的糖冷一段时间。
吃的过程很坎坷,但我觉得那天的糖昔特别甜,特别甜。


在我的家乡,家家都有烟囱,每到饭点,胡同里便会传来阵阵炊烟香,这炊烟的香味便是我们回家的一个号声,炊烟香飘来,不管我们在玩什么,也不管游戏结没结束,只要有一个人说:“该回家吃饭了。”我们就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我家的西边,简称“家西”有一座庙,是我们老孙家盖的,庙前有一个大坑,坑里有一棵歪脖子柳树,这棵柳树,可是我们“孙猴儿”的游戏圣地,因为坑里有水,大人们都不让我们在庙前玩,我们就偷偷去,被逮之后就得意的狡辩:“我们玩了那么多次,不是都没掉下去吗?我们本事好着呢!”说完我们还都会一扭头,大人们也一扭头,看向神庙,说:“那是庙里的神仙保佑着你们。”


我们觉得无聊的时候,我便带着和我一块玩的几个小孩去找我哥,到场里,“场”,是我们夏天碾压麦子的地方。
找到他们时,他们正拿着一根根小细草在“叼虫子”,钓的还是长着尖牙的小虫子,我看看小虫子,又看看我哥。
他知道我怕,便故意说:“我在哪儿你都能找到,过来,帮我拿虫子。”
我摇了摇头,说:“不了,我不是来找你的。”说完扭头就走,躲得他们远远的,玩我们的小游戏。




不知道当时的小伙伴们还记不记得这些小游戏的名字:机器人,芝麻开花,真假孙悟空,踢电报,跳蘑菇……


我都还记得。
不是我记忆力好,我不肯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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