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方水土,常有泉流石上,湖漾杨柳,三月之时,又有絮飞莺啼,风波涟漪,这方水土以泉称名,以水称姓,名曰泉城。
无数古人曾止步于此,而后吟诗,作画,斟酒,和着水土中的泉魂,诗中魂,画中魂,酒中魂,这般被描绘下来的济南,无意中带了三分仙境之感,是为北方之烟水江南,便是我的家乡。
济南有过莺声燕语,南燕北归,也有过蜻蜓扑窗,知了螳螂。随着钢铁泥城的步步推进,渐渐都消失了,繁丽的自然色彩渐渐不再,渐渐被人的衣服上的色彩取代,是自然的光洒进了人的衣服中,还是衣服中的色攫取了自然的光?我不确定,但我知道人的衣服从清一色的中山服和军大衣,渐渐成为如今这样,大多数人还是开心,并幸福的吧——之于曾经的不得温饱来讲,如今的满目珍馐已是无上幸福,然而,却总觉得少了什么。
山之南,山之北,一个家庭的成员,四散于祖国,不知有多少懵懂的少男少女为了一纸文书远离家乡,也不只有多少苍老的祖父祖母抚着相册,仅凭相片让自己不至于忘记儿女家人。从小黑屋搬进大房子的一家人,所在的地方也从一个小家庭变成了大国家,而摩登的都市生活,悬在头上的二字“生存”,如一个手掌,延伸出来的丝线,随着年岁的蔓延,将每一个人束缚,绑紧,再绑紧,然后俘虏了他成为自己的傀儡,一座城市,现如今是灯火辉煌,歌舞升平,是灯红酒绿,是繁华如锦,而其下的每一个默默生活的人,或处于迷茫中任由丝线牵引,或追逐着那根绳,一步一步靠近那手掌,试图动得愈发灵敏。无论怎样,这都市,是繁荣的,亦是孤独的,寂寞的,无尽的喧嚣,实际上只是一个人的表演,一个握着丝线的傀儡师的表演。
望向太阳,常觉得它的光比小时候愈发冰冷,是心境如此,还是时过境迁,想弄懂这个问题,就去回忆童年的天空和太阳,然而回忆之中猛然惊醒,告诉自己一个答案:已然忘记。
这些变化,有的令人快乐,令人幸福,有的又令人悲哀,心痛。但似乎这是一个必经的路途,是一个必要的过程,因为人只有失去时才懂了珍惜,失去的人多了,珍惜才会成为一个话题,一个信念,一个社会的风气,在此之下,人们开始回头,开始回忆,开始回家,只有经历过离别才会有相聚,大概这就是这个过程的意义,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没有失去已经获得的,还能找回曾经失去的,就是所谓的进化和发展吧。
济南,越来越多的城市,越来越少的乡村,时至今年,我生长了十八年的旧居也已是待拆的境况,我怀念它,牢记它,然后离开了它,常想:如若窥一斑而知全豹,那么见全豹,也能知一斑之所存吧。怀着这样的想法,我道别了这个家乡,随着父母搬去了另一个地方。
如果不相信一切都会变好,那一切都会是悲观的,失去之后的哀叹是没有意义的,在此之上,如果能将它找回,然后紧紧抱住,大概就是失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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