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做我的徒弟

其实，我是很随意地说出这句话的。

当我决定每天在教室里扫地的时候，也同时决定了不对任何同学先入为主地抱有要求。每天的卫生有值日生在做，我做的是修补工作。三年级的学生，很难要求他们做得十分干净。很多学生在家里可能连饭都不会打，放学一出校门，爷爷奶奶就迫不及待地把书包从他们背上拿走了。城市里很多孩子的双手，从一出生就被切断了做事的本能。基于这样的情况，我对学生的劳动结果不会有过高的期待。

但我并没有因此而绝望。教育的价值就在于给人予希望。打扫了十来天之后，昨天的课间，我很平和诚恳地问：你们看，我们教室是不是更干净了？你们会更珍惜这样的干净吗？学生都开心地笑了起来，说：“会！”

“我天天扫地，谁会做我的徒弟？”我若无其事地说着，并不想要答案。我找了卫生管理员，悄声交代：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像我这样，进了教室就打扫一下。他是我希望的一个小小落脚点。

第二天中午，我进教室，看到四个学生在扫地，他们有的是值日生，有的不是。我想到昨天说的话：“谁会做我的徒弟”。也许，不久的将来，真的有人会跟随在我后面，进了教室，就拿起工具，安静地做片刻扫地僧。也许，他们也会像我一样，不为任何奖励而扫地，并从中获得一份隐秘的宁静。

在学校，做工头，可能更容易看到成绩，获得优秀。工头甚至更受欢迎。“老师”和工头一定有差别。我想做的，就是继续思考“怎样才能做一个像样的老师”，并付诸行动。四十岁之前，我对自己长成这样的人不满意。扫地之后，我对自己做了二十二年的“老师”不满意。

怎样做老师，才会令自己满意？

这是个虚妄之问。虚妄，也是探索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