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哥儿父亲的病

作者: 竹子黄了 | 来源:发表于2022-10-23 23:14 被阅读0次

            朋友送我一套新编的梁实秋散文,闲来无事,随意翻翻,许多内容都记不住,其中一篇《忆周作人先生》多少留下些印象。

            梁实秋生于一九零三年,十五岁入清华读书。文中写到,“我在清华读书的时候,代表清华文学社会见他,邀他到清华演讲”,周作人生于一八八五年,长梁实秋十八岁,此时已是国立北京大学的教授。文章开始写了周的住址北平西城八道湾之后,一句“但是在这个陋巷里却住着一位高雅的与世无争的读书人”,可见当时在梁的心目中周作人还是令其颇有敬意的。但在谈到鲁迅的时候,说到“屋里已有两个人在谈话,一位是留了一撮小胡子的鲁迅先生,另一位年轻人是……”,梁的用语实在精当,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的心机暴露了。

            梁用了相当数量的笔触来说周的住处,“里院正房有三间,两间是藏书用的,大概有十个八个木书架,都摆满了书,有竖立的西书,有平放的中文书,光线相当暗”。“上面原来挂着一个小小的横匾,苦雨斋三个字是沈尹默写的”。“俄而主人移步入,但见他一袭长衫,仪态翛然,背微佝,目下视,面色灰白,短短的髭须满面,语声低沉到令人难以辨听的程度”,这种写法,虽精准,却别有一番滋味。周演讲的题目是《日本的小诗》,由于周的语音低乡音重,演讲不算成功。后来梁到北京大学,与周有三年同事之谊,“我很敬重他,也很爱他的淡雅的风度”,并谈到周曾要梁照顾他的儿子周丰一。《忆》文也说到,周先生晚节不保,宦事敌伪,以至于身系缧绁,名声扫地,是一件极为可惜的事。与此相关联,梁文写到,“周先生早年负笈东瀛,娶日女为妻,对于日本的许多方面的好的印象是可以理解的”,这好像与“极为可惜”既相呼应,又相矛盾,文人心,海底针,即使身为散文家、学者、文学批评家、翻译家,亦不能例外。

            “他不是一个热衷仕进的人,也异于鲁迅之偏激孤愤”,这里自然而然地引出了鲁迅,并刻画了鲁迅的风格。“他(周作人)这种心情和他的身世有关”,这里又进而引出了周的家事。家事当然是不好的。梁文引用一九八二年九月二十日《联合报.万象》的一篇《高阳谈鲁迅心头的烙痕》的内容,比较详细地叙述了鲁迅祖父和父亲科场作弊的过程。文章介绍,周的祖父周福清是同治十年三甲第十五名进士,外放江西金溪知县。后因案被议,降为“教谕”,再后来捐了一个“内阁中书”,在京为官。光绪十九年,为鲁迅的父亲周伯宜等六人参加癸巳恩科乡试行贿浙江副主考周锡恩,仆人陶阿顺却将贿款一万元银票误投正主考殷如璋处,阴差阳错,周福清就这样惹上了麻烦。据有关史料,周福清惹事后逃至上海暂避,官府将鲁迅的父亲抓捕归案,周福清迫于情势自首。刑部审理后,判周福清充军新疆,御批却为“斩监候”。面对突如其来的横祸,周家全力使出银两,每年设法活动,使其免于秋后问斩。周伯宜本来身体就差,经活动出狱后,既要蒙受耻辱,又要为父亲打点救命,每天借酒消愁并吸食鸦片,以致重病染身。据鲁迅《父亲的病》记载:“父亲的水肿是逐日利害,将要不能起床”。周伯宜的病,起初由绍兴城内的一位中医治疗,随着病情的加重,又由当时在医界颇有影响的陈莲河治疗。他对鲁迅父亲的治疗,常常开出奇特的药引子,如同巢的蟋蟀一对、结了子的平地木十株以及经霜三年的甘蔗等。陈莲河在用汤药的同时,还用过一种特别的丸药,即败鼓皮丸,这药丸“就是用打破的鼓皮做成;水肿一名臌胀……”,对此,鲁迅深不以为然,因之小视,进行过讽刺,并有“中医误人”的结论。在另一篇题叫《自言自语》的文中,鲁迅的记录是这样的:“我的父亲躺在床上,喘着气,脸上很瘦很黄,我有点怕看他了”。就这样,经过反复治疗,最终还是没能出现奇迹,周伯宜辞世时年仅三十七岁。

            《联合报》的文章说,父亲去世后,“鲁迅兄弟被寄养在亲戚家,每天在白眼中讨生活,十几岁的少年,由此而行成的人格,不是鲁迅的偏激负气,就是周作人的冷漠孤傲,是件不难想象的事”。“鲁迅心头的烙痕也正是周作人先生的心头烙痕”,行文至此,借他人之笔写完了上两代人的不堪,梁实秋这时已经可以直白地发表对鲁迅的看法,即便他对周作人还有一些尊重,也不影响他对《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作者的奚落和否定,因为若干年前论战的对手已经不可能真刀真枪地与之对战了。

            有关史料对周作人的介绍是,中国现代著名散文家、文学理论家、评论家、诗人、翻译家、思想家,中国民俗学开拓人,新文化运动的杰出代表。周作人于一九六七年早梁实秋二十年去世。鲁迅更是在梁实秋去世五十年前就已离开。鲁迅是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教育家、民主战士,新文化运动的重要参与者,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之一。现代文学论争史上,鲁迅和梁实秋的论战旷日持久,以一九三零年为中心,长达数年,产生了四十多万言一百多篇文字,内容涉及教育、文学、翻译、批评、政论等诸多方面,包含人性、阶级性、普罗文学、翻译理念、文艺政策等诸多论题。这场大论争高潮迭起,也不乏恶骂乃至人身攻击。在《槐园梦忆》中,梁借其夫人程季淑之口称“仕途险恶,不如早退”,其实文途以至于其他种种人间之途,又能好到哪里去。迅哥儿是安生了,可他父亲的病却一直为他人唠叨着。

                        2020年10月23日于浉河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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